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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笑声
(一)
新到一个城市,想找个理发店剪个理想的发型不容易。几次“以头试发”下来后,终于找到一家满意的,只是离住处有点远,不过走着过去,正好散步。
多年习惯了晚上去理发。到了理发店,看看人多,时间尚早,干脆溜达一会再回来。大街一边是军校广场,一边是饭馆商铺。街灯亮起,几家并排的川菜馆子把桌子摆到了路旁。麻辣烫生意火暴,人们围坐火锅旁喝酒说话,在升腾的雾气里品尝生活的滋味,如这北方初夏的夜晚,简单而热情。
我故意在麻辣烫的桌子间走过,随意看看人们吃喝的憨态和说笑的表情,倒是一番生动的世俗景致。当然,有人也会从忙乱的吃喝交谈中抽空审视一下我这个贸然的闯入者。那一刻,我们都是对方眼里的一个影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尽管陌生神秘,同样平凡生动。
(二)
三个年轻的女孩,抽着烟,喝着啤酒。几个打扮入时的女孩聚集在一块,总是特别容易吸引眼球,哪怕在如此嘈杂的环境。我放慢了脚步,眼睛盯着她们,大概有点色狼之相吧。
“哈哈,笑死人,还什么局长呢,喝醉了当众脱衣服跳舞。”白色连衣裙女孩笑得呛出了啤酒。
“你还笑,要不是我们帮你,你能摆平他?昨晚就被他放倒了。”粉红短袖衣女孩潇洒吐了一个烟圈。
“不过以后得小心点,不是每个人都象这个猪头好对付的。”黑色套装女孩玩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若有所思。
“怕什么,这样的人活该,谁怕谁啊?大不了换个地方。来,干一杯。”白色连衣裙女孩端起了酒杯。
在清脆的碰杯和笑声里,我已经走过了她们的桌子,走出了她们的对话。匆匆几眼,彼此只是瞬间的过客,或许不经意窥视到他人笑声里故事的片段。
(三)
我绕到了军校广场往回走。晚上八点多,广场正热闹,情侣并肩窃窃私语,一家大小缓步悠悠享受天伦之乐,青年人踩着溜冰鞋从人群轻盈穿越,偌大的广场就生动了起来。这些喜欢晚上散步的人,大都是热爱生活、恬淡乐观的人吧,这时候,他们的笑容也显得更加的纯净和真切了。
一对中年夫妇迎面走了过来,手挽手,肩并肩。丈夫戴着墨镜。
“我想还是把那笔钱先用来治疗你的眼睛吧。”
“算了吧,这么多年了不一定能治好。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能看见,再说女儿马上高考了。”
我们擦肩而过。当我回头再看他们的时候,妻子正指着天上的月亮说着什么,丈夫一阵爽朗的笑声。
(四)
我走进了理发店,老板热情招呼,满脸笑容。店里生意很好,师傅们忙不过来。洗好了头,我坐在旁边等待,一边翻着杂志,一边看着一个女孩和理发师的对话。店里的音乐声很大,我一句也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女孩可能是附近那所河北大学的学生吧,长得很秀气,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睛看身后的理发师修剪披肩的长发。理发师表情专注,动作娴熟,但不时停下来,向前探身听女孩说话,看样子是在倾听这位美丽“上帝”的指令吧。
剪发完毕,左顾右盼一番后,女孩站了起来,然后再靠近点镜子,前后左右仔细端详,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临走前,她还向理发师挥了挥手,说了句什么,理发师点头微笑。
(五)
晚上九点多了,我往回走。一排在建高楼的工地前,一群人围着一起,不时传来吆喝声和欢笑声。我顺步走了过去。
在一个墙壁上写着“拆”字的小卖部前,在一个灯泡昏黄的亮光下,摆着一张破旧的美式台球桌,两个民工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台球大赛”,球台上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八号球了,谁打进谁就赢。围观的民工有二十多人,或抽着烟,或喝着啤酒,或嗑着瓜子,黝黑的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笑容,不时发出一阵叫骂声和暴笑声。
“他妈的给我进去。”光膀子嘴里叼着烟,附身瞄准,狠狠出杆,八号球在洞口剧烈碰撞了几下后停了下来。一阵“哎呀”的惋惜声后紧接着是一阵“哈哈”的大笑声,围观的人笑光膀子臭手,那么容易的球没打进。
光膀子挺起胸膛,一脸不屑地对围观者说,“输就输,有什么的。谁厉害就跟我打一盘!”围观者被这满脸稚气的光膀子逗乐了,又是一阵哄笑,还有几个你推我攘的劝对方上前“应战”。最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笑嘻嘻走了出来,“我来跟你打一盘,输了可不能生气啊。”
围观者热情不减,“台球大赛”继续着。许多漂亮的小汽车来往经过,不断扬起工地附近洒落的尘土。尘土瞬间铺天盖地,掩盖了眼前一切真实的颜色,唯一不能掩盖的是这些真切的笑声。哪怕在这简陋艰辛的工地上,笑声也能穿越尘土和黑暗,在夜空肆意飞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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