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琉璃雨

情人

   她叫语蓝，一个有着蝴蝶般明亮名字的年轻女人。

   月明风高，语蓝依在湖边的柳树上，静静地看着平静湖面上倒影的月亮。一阵轻风吹过，那白玉般的圆月波动出片片涟漪，绵软得像女人绸面的裙摆。而在语蓝眼里，看到的是破碎，一如她凌乱的心。
   加加从后面把她抱住，用宽实的胸怀，挡住那些吹乱她翩翩长发的清风。沉默，是此刻最好的言语。加加问语蓝，如果我离婚，你会嫁给我吗？语蓝一抖，小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不是兴奋，是恐惧，这个语蓝无数个失眠之夜，无数次辗转反侧想过的问题，此刻从加加嘴里说出来，依然是恐惧。
   语蓝说，不嫁。
   加加的电话响了，加加接起来，说：“什么事？你就调皮，是不是又在耍爸爸？--妈呢，叫妈妈听电话。”“到底什么事，你带他去医院不就行了。”“好好好，我马上回来，真烦。”
   语蓝知道，打电话的是加加四岁的儿子。加加说，孩子病了，要我回去带去医院，我要走了。
   语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加加说，你也早些回去，别在这里着凉了，我再给你信息。
   语蓝知道加加只会跟她信息，因为加加的老婆每天例行的任务就是查加加的手机，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每个月也会去营业厅查加加本月的通话记录，从不放过。

   回到住处，语蓝又想起加加在湖边说的话，他说“如果我离婚，你会嫁给我吗？”嫁给他？语蓝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如果加加离婚了，如果她作为情人出现在他家人面前，那会是怎样个混乱场面，毕竟加加的家人都是见过她的，也待她如朋友。语蓝想像得到，如果嫁给加加，首先加加妻子的家人会视她为死敌，然后加加的父母会视她为破坏一个家庭的元凶，加加的儿子更是与她不共戴天，那样的日子能过吗。加加很早之前就跟语蓝说过，他可以放弃现在的所有，包括儿子，然后与她相守。虽然加加正当壮年，从新白手起家也并无不可，可以一个家庭一旦面临经济问题，就会有很多纷争，再美好的爱情，也会在硝烟中灰飞烟灭，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不是前人吃饱饭挣着闲着无事说着玩的。所以语蓝说“不嫁。”
   语蓝早就想离开加加的城市，离开这个男人，离开与这个男人有关的所有事情，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其实语蓝也问心无愧，因为她虽然爱着加加，却还一直跟加加保持着距离，还没到越雷池一步的关系。
   相安无事的日子并不长久，虽然语蓝对加加的爱很保守，很低调，但是祸总躲不过。
   那天语蓝正在上班，加加的妻子给语蓝打电话，约语蓝出去吃午饭。语蓝明知道是鸿门宴，但还是赴约了。宴席上，加加的妻子对语蓝旁敲侧击，想从语蓝的话语里发现他们偷情的蛛丝马迹。语蓝说话很小心，但再小心，在有心盘问的人心里，总能把不相干的事跟语蓝说的话联上干系。那天晚上，加加的妻子给语蓝打了电话，骂她狐狸精，语蓝在电话里没有说一句话，等加加的妻子说得差不多了，语蓝直接挂了。语蓝不想分辩，不想对抗，因为对于一个患得患失的女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语蓝知道那女人肯定在家里跟加加骂够了，打完了，然后才哭着狂着来骂她。
   语蓝早就安排好了，只是等着时机的到来，她要走了。
   那天早上，天很闷热，语蓝带着行李坐上了开往火车站的出租车，坐上火车，语蓝才给加加打电话，告诉他，她走了。加加几近疯狂地大声喊着说“你怎么走了？去哪？怎么事前没听你说过？为什么连送都不让我送？”语蓝说“不重要。”挂了电话，语蓝早已泪流满脸。坐在语蓝旁边的年轻小伙子跟语蓝搭讪，语蓝随便敷衍了两句就不再说话，兀自别过头看向窗外，继续流自己的泪。
   一断感情就这样匆匆结束。后来加加的生活如何，是不是还经常跟妻子打闹，是不是还跟妻子闹离婚，语蓝都没有打听，因为不重要了。人生是各自的人生，幸福也好不幸福也罢。“过客”也不过如此。


   语蓝去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找了份安稳的工作，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再有爱情，不再有怀疑，也不再有纷挣。生活很平淡，但她怡然自乐。
   上司对她很好，知道她一个小女子在外闯江湖，就倍加照顾。每有饭局，上司都会带她去应酬，实在如语蓝，常常被灌醉。上司是见不得语蓝常被灌醉的，每每提醒她要学会在酒席上推杯换盏，但她只作不知道，只要有酒，她就还是会醉。
   因为年轻，因为没多少阅历，所以对刚接触到的社会现实，多少有些好奇。
   跟上司出去应酬多了，语蓝发现一个现状：凡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年轻女人出现，或者一个中年男人在跟上司单独约会时带着一个女人出现，这个女人大多是男人的情人。语蓝见过的“情人”，有年轻漂亮的，有已为他人妇的，还有相貌相当普通的。男人呢，都是有家室的，事业有成或者并不。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对身边的女人很关注，很爱护。
   语蓝也做过男人的情人，所以语蓝懂得这些女人的幸福与无奈。当然，情人里面也有真爱，也有只是看中男人的身份地位和金钱，这是有很大区别的。
   在这平淡的日子里，总有男人想打破语蓝的平淡，想走进语蓝的世界，无外乎都是些有妇之夫。语蓝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招有妇之夫的亲哩，只知道该拒绝，因为语蓝不想再在情人这条路上淌漾。
   有一个有妇之夫卡，事业有成，为人风趣幽默，经常很直接地把语蓝赞得“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语蓝很喜欢与他相处，与朋友之义。后来有一天，卡一如他赞美时的直接，先给语蓝讲“金屋藏娇”故事的由来，然后切入正题，问语蓝愿不愿意做他的“娇”。语蓝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从加加怀里逃出来的简单小女人了，多少经历过世事的她，知道怎么委婉地拒绝，不得罪，不讨好。卡并不因为语蓝拒绝了，就放弃对语蓝的寄望，而是以他的方式，继续追逐。
   语蓝决定拒绝一个人后，是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的，向来如此，从无例外。语蓝偶尔还会坐卡的黑色轿车出去吃饭，还会跟卡说各种各样无关重要的话语，但从来不与卡就“情人”的话题正面交锋。
   直到有一天，语蓝认识了卡的朋友韵。相对卡来说，韵是个沉稳的男人，言语不多，也没有卡风趣幽默，而且虽然韵跟卡同年，但韵脸上更见风霜。那低垂的大眼睛闪烁不定，胡子茬像秋天收割过的稻禾，硬朗不羁地爬满两腮。
   语蓝是被韵的厚实与真心打动的。
   语蓝发高烧躺在住处，头脑的疼痛让语蓝害怕，她记得张爱玲是在自己公寓里死了很多天后才被人发现的。语蓝害怕自己会客死异乡，并且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语蓝害怕过几天小城报纸生活版的头版头条就是“某某女子多天后才被发现病死在出租屋”。语蓝趁着自己还有些意识，就给跟她相对要好的朋友发信息，告诉他们自己病重。语蓝不敢打电话，因为她怕听到别人敷衍着拒绝的声音，发信息最好，别人完全可以不理会，以后见面了还可以说没收到，或那天手机没费了，没电停机了之类。发了三个男人，包括卡，有一个回了，说你自己到街边的小诊所去拿点药吃吧。其时已是晚上十点，所有小诊所都关门了，语蓝知道这一点。药店呢，或许有，但语蓝真的病得起不来了，更别说走着去找药店。第四条信息，语蓝发给了韵。韵只回了一句话“等我，马上到。”
   十分钟，语蓝听到了敲门声。语蓝强挣起身体开了门，韵略显削瘦的身躺站在门外，看见语蓝也没说什么，只是叫她穿戴好，然后扶着她走向自己的车，带着她四处找医院。
   到了一大医院，有护士值班，相关值班医生已经回值班室睡觉了。韵让语蓝坐在医院大厅里，然后就楼上楼下地跑，为语蓝挂号，敲值班医生的门，为语蓝付医药费，拿药。在医院折腾完了，再送语蓝回家，让语蓝吃过药，安排好她睡觉，再托付一句说“有什么事给我电话，我电话不关机。”然后才不大放心地离开。
   只要语蓝有需要找韵，韵若无事，总能在十分钟内赶到语蓝身边。有一晚，语蓝突然想看电影了，买了两张票，电话打了四五个，却无一人能应约，不是说有事忙，就是说在家陪家人看电视，或者干脆不接。打电话给韵，韵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语蓝叫韵快点，说电影快开影了。韵到来时，还是迟了十五分钟，韵说“对不起，路上赌车，迟到了。我们还是先去买票吧。”语蓝故意嘟着嘴说“票已经买了。”然后换了一副笑脸，说“咱们进去吧。”
   电影是一部喜剧，韵笑得很开心，语蓝被韵感染，也笑得很爽朗。很久不曾这么快乐，语蓝有些欣慰。看完电影，韵没送语蓝回住处，而是带她去一个地方，看全市最漂亮的夜影。
   长江边，桥岸上。五光霓虹，十色灯火，桥上灯柱排成灯龙。火光汇炽的城，艳丽非常。韵说这是他最喜欢停驻的地方，静静流淌的江水，繁华的色影，安宁的夜，不再激荡的心。语蓝看着韵享受的样子，有些心动。身边这个男人比她年长二十年，都快可以做她爸爸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对他心动。韵脱了鞋，像小孩子一样涉进微寒的江水里。并拉起语蓝的手，让她也来感受一下水的清润，感受一下夜静如水的微妙。语蓝是怕水的，因为小时候她曾掉进水里差点被淹死，但她还是诚惶诚恐地扶着韵的手走进了水里。在水里，语蓝像受惊的小鹿，掂着脚在水里蹦蹦跳跳，跳着跳着，就跳上韵的脚掌上，并且再也不愿下来，双手抱着韵的肩，惊恐地望着长江流水。韵一直看着语蓝，哈哈大笑。韵跟语蓝说，说他接到语蓝电话时，正在赶一个文件，才写了一点，晚上回去估计得加班到凌晨两三点了。语蓝吃了一惊，然后忙着道谦，说“你有事忙可以推了我啊，只是看电影而已。”况且他根本不知道她已买好票，大不了没人陪她，她自己回去睡觉嘛。韵只说了句“没事”然后就笑着跟语蓝又聊起快乐的事来。
   韵是个乐观的人，跟韵一起时，语蓝可以忘却自己的忧郁。他们就这样清汤寡水的做了一年的简单朋友。在这一年里，韵总是在语蓝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更给予恰当的帮助。语蓝从没像遇到韵后那么快乐过。
   一年的简单朋友后，语蓝做了韵的情人。他们从不言爱，他们像认识已久的朋友，无所不谈，但他们都很有分寸，从不干涉彼此的生活。他们一起又一年，在这一年里相安无事地快活着，狠狠地爱着。
   一年后，语蓝离开了，还没爱够，但语蓝觉得应该离开了。语蓝知道自己要走了，在跟韵一起的最后一晚，语蓝紧紧地抱着韵，在韵耳边轻轻地说“我爱你。”泪顺着微笑的嘴角流下，韵不会看见的，因为语蓝不充许他看见，语蓝不充说这份爱里有“负累”的杂质。语蓝本来想叫韵要个孩子，但韵拒绝了，韵只是双手抱着语蓝的头，轻轻地说“傻瓜，不值得。”语蓝就笑着沉默了。
   语蓝走了，换了另一个她喜欢的城市，没有跟韵说再见，韵也没再找她。语蓝懂他，懂他为什么从不说爱，因为他爱不起，他怕伤害语蓝。韵只是尽量的对语蓝好，尽量的用自己的行动来告诉她“他爱她”。语蓝已经满足。
   语蓝后来给韵打电话，告诉韵，她谈了个男友，一个跟她年纪相当的单身男人。韵在电话那头没有祝福，只是压低着嗓音说“只希望你好好的。”语蓝的眼泪就叭叭地掉了下来。这个从不让语蓝掉眼泪的男人。

舞舞舞

千回百转的爱着
风尘里岁月中辗转着
秋雨中独自的体会着
原来文字，只是为了纪念或遗忘

晒太阳的毛毛

世间有多少真爱 敢问？

琉璃雨

为了忘却的纪念，为了深爱后的遗忘。

琉璃雨

回复 3# 晒太阳的毛毛


    只能说，爱时是真的爱着，不爱了，就真的不爱了。
真爱总是有的，只是一瞬与永恒的区别。

晒太阳的毛毛

伱让我想到 论坛上的一个网友  芥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