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穿越时空的眼光看待一切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简单清晰,云淡风清,像是眼前的一碗清水。可是,如果放在红尘里的一个人心中,一个被爱情烈酒灌醉的人的心中,那就不简单了,千重万重的云雾,一层一层的流岚,把一颗心变成一支雏鸟,它不可能自由自在地飞翔,只能在并不宽阔的区间里徘徊,徘徊,喉咙里却发出快乐的歌声……
我正在被窝里睡。娘的声音从窗子外冲进来。
二丫,快起来,有人找哩!
我一轱辘爬起身,穿好衣服,对镜把头发梳理顺畅方才出门。
门外是小马,潘军公司的业务助理兼贴身秘书,小马额头汗涔涔的,目光里弥满焦灼。我忙寒喧。小马一把抓起我的手说,快走吧,姐,潘总有点事儿。小马一直喊我姐,其实我不及他大呢。我懵懂地上了车。
奥迪燃着引擎,刮起一阵旋风。奥迪停到人民医院大门口时我才觉出味道似乎有点不对。
到底出了什么事,小马。我急切地问小马。
马上你就知道了,小马额门的汗珠儿在朝阳里光闪闪的。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心神不宁的,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除了照旧梦见姐姐,我的手机上还出现了许多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息。这些短信息都是用不同的手机发来的,我通过移动公司的10086查询,他们的归属地都不相同,这是谁搞的恶作剧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我想破脑袋也没有答案。好在这些都是情意绵绵的的信息,并没有恶意。有时候,我甚至沾沾自喜地翻出来看看,好像有一种偷情的味道,甜甜蜜蜜的。它们就像是黑夜里的月光柔曼如纱,轻轻地撒在心灵上,感觉很舒服。说实话,潘军都没有给我发过这样的信息,他有事就打电话,直来直去,很缺少一些浪漫的情调。手机里的短信息我一直没舍得全部删掉,留下来十几条,没事看一看,也挺好的。这些短信息中有这样两条内容,我耳熟能详-----
有情之人,天天是节;有爱作陪,一生最美。一句寒暖,一线相喧;一句叮咛,一笺相传;一分相思,一心相盼;一份爱意,一生相恋!
宝贝,宝贝,我有罪。今天没买红玫瑰,不是对你无所谓,街上卖得实在贵,想买还得排长队,跑来跑去实在累,真想叫你捶捶背。你是我的小阿妹,跟我贴心又贴肺,不会让我去破费。
尽管我会因为这些短信息获得短暂的快乐,但这露水一样的快乐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代之而来的是迷惑。在这些短信息后面,好像模模糊糊有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时不时就会发出一两声阴阴的笑声,就像半夜里猫头鹰凄厉的叫声,听起来浑身发冷,毛发倒竖。我一直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但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灾祸。
走进病房,眼前的潘军让我大吃一惊。在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渗出殷红的血迹,他眼睛闭着,脸色白得吓人,爆皮的双唇死死扣着。
我的脑袋一下子懵了,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听到我的呼唤,潘军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迷离,没有焦点。他似乎想要说话,唇却显得力不从心,只微微颤动了一下。
小马说了原委。
潘军三天前的夜里在市里谈了一笔生意,喝了很多酒,返家途中驾车疾驰,结果撞了路边的电线杆。
我感觉五雷击顶。大夫说他脑部受到剧烈振荡,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都三天了。天哪!我感到周身的血液四处奔窜,心脏也四分五裂地疼。
接下来的情形更为可怕。尽管我千万次地呼唤,不停地安慰他,极尽温存去和他交流,他却只是木木地看着我,眼里没有情感,只是空白。显然他已成了白痴。我泪语凝咽,恳求医生。医生很职业地谈,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我痛恨三天前的那次庆贺。
三天前是我和潘军结婚一周年的日子。他显得很兴奋,在市里五星级的白天鹅大酒店把宴会办得十分隆重。前来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我也被那热烈氛围感染得笑容满面。这时,我已怀了身孕,经B超测试是个男孩。潘军曾在夜里吧耳朵贴在我肚皮上,说,我儿子说了,他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直把我逗得咯咯直笑,差点上不来气。那以后潘军奉我如神明,说我是他们潘家的大功臣,要拿我当老佛爷供着,我笑骂他,少拍马屁你,我要看实际行动哦!尽管那轮黑太阳始终在我心里起起落落,隐约地潜变。我还是保持了女人的温柔,对潘军尽着做妻子的责任和义务。自打那次父亲诞辰宴会之后,潘军脸上总是蒙着一层霜色,这一点只有当妻子的我才能捕捉到。我对他的解释产生了质疑。国为我曾暗地里询问过一个老街坊。他确定潘军根本没有姐姐。那么,他为什么欺骗我呢?我又挑机会探问。潘军说,那姐姐是他伯父的女儿,叫桃花。街坊四邻都知道桃花。桃花十三岁那年确实死在河里,桃花?着竹篮去割草,结果一天都没回来。家里人挑灯寻找,在河边找到了桃花的尸体,她赤裸着身体,趴在一片草地上,衣服搭在河岸边一棵小柳树上。桃花的身边扔着竹篮和镰刀。公安局也来了人,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法医鉴定的结果是,桃花死于心脏病。桃花的嘴唇青紫,牙关紧咬。在桃花的鼻孔里还有沙子。有人私下里议论,说是,这闺女肯定被人强奸了,然后杀人灭口。也有人说,桃花下水洗澡,喝了水,挣扎着爬上岸就不行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公安局的结论。至于桃花真正的死因,去始终是个秘密。
纸婚宴会之后,我早早回了娘家,因为父亲染了小恙,我始终放心不下。我走时潘军仍在豪饮呢,他不该在午夜酩酊里驾车的。
小马说,姐,你冷静些,我看咱得先报案。
我吃了一惊。
小马压低嗓音说,那晚潘总和杨老板谈生意,末了,潘总送杨老板来着,车子在半道上出了事,而杨老板却没了踪影。那夜,我接了一个神秘电话,说我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出了车祸,我按地址赶过去,却没人。另外还有,潘总手里攥了个钻石耳环,你发现没?你说这事蹊跷不?这两天没联系你,一是怕你太担心。二是我想抓紧时机查一下杨老板的踪迹以及公司的账目。
我忙问,有结果吗?
小马说,有了,杨老板现在他的姘头家里,他的公司已注销,我们公司有大额资金去向不明。
我拿起电话听筒时,一个白大褂影子一样站在我面前。
你是病人的家属吧?你丈夫由于头部的伤势过重,迷走神经错位,三叉神经滑车神经蜗神经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挤压和紊乱,很可能成为植物人,目前国内尚不能挽救此类病人的智力,只能靠药物维持其一段生命,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啊。
电话像一只中弹的乌鸦从指间滑落。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树梢在无声地摆动,薄薄的太阳已被阴霾所取代,窗口的天空像一片肮脏的抹布瑟瑟颤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