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场的故事-----独活

伤心也会笑

  那年，刺骨的寒风把山岗的雪吹成一道道流光的晶莹白，佩伯背着一个背篓去了山那边，去迎娶后弯的失去丈夫的寡妇。回来的时候，佩伯带回了伯母，也带回了伯母襁褓中的女儿---秀。



            

       我们这儿的石头很特别，大多都是些层子石，这些石头做建筑的好材料，过去的房子有些夯土的，也有些石头砌成的.佩伯一开始住的东厢房，就是石头砌成的，据说这房子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东厢房的灰窝坑到我记事的时候还有。
   

     

      佩伯娶了伯母后，比以往更加勤劳，好歹有个家庭，对带来的那个孩子也很宠爱，每次下地回来，总是千方百计的找好吃的给她，那时候还记公分，家里的粮食大多都是队里面分的。据说有次，佩伯喊错了口号，把打到林彪给喊错了，喊了林彪万岁，打到毛主席，那个年代，喊错了口号，可想的后果。整整批斗了一年，佩伯是从牙齿缝里扣除的粮食养大了秀。


                    

后来我们大家族分家了，佩伯们三弟兄从老屋里面分了出去，佩伯在我们竹园边上用夯土造了一栋新房子，那个时代，造一个明三暗五的房子和现在建一栋小洋楼是差不多的价格，只不过那时候，村里相互帮忙，只管饭，不要钱而已。


                          

      佩伯那个时候对伯母特别的好，伯母身体不好，佩伯总是忙完家里面又去地里，我也在这个时候出生了，秀姐已经十多岁了，经常会到我们家帮我妈妈带带我，那年月，我父亲在佩伯的房子下面也盖了一栋房子，哪里算是我的故居吧！只不过他享受不了名人故居那种荣耀，但对我来说，是陌生的，也是荣耀的，因为我刚学会走路，父亲又搬回老屋场，据说奶奶不希望父亲离开祖宗的基业。后来我的故居成了爷爷奶奶的坟地，这是后话不谈。


                    

我在会走路的时候，秀姐已经很大了，她经常带着我和哥哥，还有几个堂姐和堂弟到处玩耍，我们还有一个堂侄女比我还大一些，那时候，楞是追着侄女叫姐姐，想想蛮有意思的。我的童年记忆中，秀姐带着我们边打猪草，边带着我们玩。


                           

   大约我四岁那年，我们老屋场的大人们都汇聚到佩伯家里面，佩伯堂屋里面一口黑漆棺材，伯母那年去世了，我对伯母没有什么多的记忆，只能从母亲口里知道，伯母人和蔼可亲，从来不与别人争吵，又很心痛佩伯，那时候的我，除懂得痛会哭以外，伤心估计还不会。


           

       伯母去世后一年，佩伯一直把秀姐当做他唯一的希望，还是早出晚归，想好好成一个人家，只等那一天，给自己找一个上门女婿，养养老，已经别无他求。


                                    

   

    可事情并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那时候，年轻人娶老婆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情。秀姐在我们村里面的一个嫂子的游说下，年少无知的秀姐尽然和嫂子的弟弟私奔了，那些天佩伯就跟疯了一样到处找，找的急了，佩伯就会在墙角边，树丛中哭上一会。


                              

      

等到后来秀姐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佩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睛里面失去往日的光，再后来，佩伯经常都是到别处帮工，有时候，在邻县打打石头，帮别人种种地，据说，有次摸了主东家老婆的奶子，白白干了一年，一分钱没拿到就回家了。


                             

      我记忆中，就是有一次，佩伯在我家喝醉了，倒在竹园的琵琶树下哭，声音特别的凄凉。当时我已经懂得伤心了，我感觉那种哭，是一种失落，一种绝望。很多年以后，想到佩伯那次的哭，心里还是慢慢的酸楚。


                          

佩伯在我大记事的时候，去了邻县打石头，把房子交给了他弟弟，我的又一个堂伯伯，这个堂伯伯用农村的话说，票头撒野的，不理事，有点钱，就会去搞文物贩卖，那个时候还姓耶稣教，也不是基督教，就是一种乱七八糟的教会。到现在，都快七十了，也没见得有发财的事情，我堂姐们每次寄点钱，都被他这样花掉了。


                                   

   那年暑假，外面下着雨，我在院子里面做作业，突然听见“轰隆”一声响，我跑出去想看热闹，却看见佩伯的房子倒成了一堆土。堂伯伯把瓦和材料拿了出来，哪里就真的变成一堆土，后来又成了一块地。


                           

     佩伯后来回来，偶尔会穿的好一点，据他自己说，都是那边东家给的，只不过佩伯后来回来，只要别人家过红白喜事，他都会去，谁家找工，他也会去。居无定所的过了一天又一天，秀姐生小孩那一年，姐夫回来找他要竹子，说是要给刚出生的外甥女编背篓，佩伯提着弯刀就到竹园里面去，砍了很多，后来又帮着姐夫送了过去。


                              

     天下最不幸的事情，就是不断的不幸，秀姐打桑叶的时候，出了事故去世了，佩伯又消失在村子里面很久，只是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看看他的老父亲-------我的三爷爷。只不过每一年回来，都会变得越发苍老，嘴巴里面会开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已经没有像从前那样，受村里面的人喜欢，属于那种沉浮与世的一片孤叶。


                                               

         我逐渐大了，那年我回家，听说佩伯去了敬老院，因为他帮工也干不动了，有时候又贪杯，大多都不太喜欢他。几个堂姐和堂兄弟自顾不暇，也顾不上他。


                                         

       前不久，我的母亲去世了，管事的问我通知一下佩伯不！我想到这么些年，我们老屋场的老人们一个个都离去了，还是要通知了佩伯的。我在母亲灵堂里面看见佩伯的时候，已经整个变了一个人，又廋又小，一点没有以前那么魁梧，头发白苍苍的，眼睛已经有淡黄色的光，他拉着我的手说，他也快不行了，过不了几年了，等他去世后，就和伯母和总（我们哪里，夫妻百年以后，合葬在一起。叫和总）。那样就会安心了。现在活一天是一天。听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是悲上加悲，骨头就感觉凉飕飕的。


                           

         在我们家吃了斋饭，估计喝了点酒，就拉着我的手不断的说，可那天的我是一个孝子，家里面好多的事情等着处理，我大多记不得他说过什么！只记得他第二天，妈妈送上山之后，他回了敬老院。


                                    

         我一直记得佩伯琵琶树下的哭声，我想到秀姐的女儿在我没说她外公之前，尽然还不晓得她有个外公，我心里更加的紧迫与惆怅，人世间的事情总是悲的悲，喜的喜，所谓的皆大欢喜，都是传说而已。

伤心也会笑

一个帖子，审核这么多天，对版主和管理很无语。

月影

好凄凉的故事。请问作者是要写系列故事吗？能否尽快贴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