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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卫保群 于 2015-1-5 21:39 编辑
田老汉的“酸浆面”
卫保群
我的老家在鄂西的南漳县武安镇。镇西关有一家专做酸味面条的“酸浆面馆”,店主人姓田。他做的“酸浆面”酸味适度,风味独特,生津开胃,回味甜绵。晚上,镇上很多人都爱到他的面馆去“宵夜”。小时候我手里只要有了一毛钱,就会顺着街上的石板路,一颠一颠地从住在东关的家里跑到西关,到那里吃一碗味道酸酸的鲜鲜的“酸浆面”。
田老汉做“酸浆面”的原料并非山珍海味,他只是把产在西关河边近十亩田地里(如果移种到其它地方就会变色、变味)名为“金王后”的金黄色的辣椒,买上几百斤用大缸腌渍两年后,再以其酸辣水和酸辣椒为佐料,把用手工擀成的面条煮熟后,盛在酸辣汤里就成。镇上的人们也试图按照田老汉的方法自己做“酸浆面”,但总没有田老汉做的可口,所以很多人都到他那里买着吃。田老汉做生意特别怪,白天不做任何买卖,只在晚上卖“酸浆面”。而且每晚只卖四十碗,多一碗不卖,少一碗也不卖。田老汉说这是他做生意的诀窍——想吃的赶早,还想吃的赶巧。
田老汉有一盏点煤油的“气死风”的小马灯,可以说是“酸浆面馆”晚上营业的“信号灯”。无论春夏秋冬,不管刮风下雨,每天天一抹黑,田老汉的那盏小马灯,便准时地挑在面馆前的屋檐下,人们随即从四面八方涌向小面馆。如果哪一天小马灯没亮,准是老头病了。田老汉身板很硬朗,一年三百六十五个夜晚,小马灯是极少时间不亮的。
解放后,田老汉同镇上所有人家一样用上了电灯,但是他的那盏“气死风”的小马灯总是面貌不改。田老汉说,小马灯犹如注册广告,是店里固定的标致,改不得的。“文革”时期,他的“酸浆面”被当作“封资修”的产物被取缔了。改革开放的春风抚平了田老汉额头上写满愁苦的沟壑,他把那盏保存完好、从不蒙尘的小马灯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又挂在面馆前的屋檐下。“酸浆面馆”重新开业后,老汉手艺不减当年,“酸浆面”味道不减当年,生意兴旺不减当年。《湖北日报》、《襄樊日报》、湖北电台等新闻媒体对田老汉及他的“酸浆面”作过专题报道。因此他的“酸浆面”美名远扬,就连二十五公里外的县城人也骑车专程到小镇来一饱口福。我自一九五八年走出小镇的视线后,是极少回故乡的。但是每次回老家后,第一件事便是在晚上去吃田老汉做的“酸浆面”,田老汉则听我讲述小镇以外的新鲜事。
二十多年前的春节后,我又回到久别的小镇,夜间西关的那盏在记忆中闪亮的小马灯却没了诱人的光芒,我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后经打听,才知道年已九十高龄的田老汉,如今已力不从心了,五年前把“掌勺”大权移交给了儿子,并在县城开了一家规模相当的“酸浆面馆”。我不得不连夜赶往县城,去吃一碗总是被我无数次的在梦中启封,并把浓浓乡情与滴滴酸甜留在枕边的“酸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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