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是越来越绿,人是越来越少。余得路坐在屋前的大磨石上,啪嗒着他爹生前留下的旱烟袋,抽了一锅又一锅,抽了满满五锅了,还是没有一点头绪。这脑子咋不够用了呢?儿子打电话过来,让他过去,说是在城里买了房子,一百多个平方啊,房子也装修好了,和电视里一样,干净得进屋就要换拖鞋呢,上厕所就坐在马桶上,想多久就多久,也不用担心便秘了。当然这只是他思考的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县里今天刚刚来人了,说是要修乡村公路了,要修得平平直直,还要硬化路面,用水泥浇注呢。说话的人还带了仪器,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看样子,要动真架势呢。
凭心而论,余得路早就想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当他懂事的时候,当他明白他爹取名字的含义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他爹盼了一辈子的事情,他想如果有一条路,上面可以走自行车的话,他就满足了。可是,现在他这一辈子也快盼完了,他都快骑不动自行车了,这个愿望也没有实现,倒是村里的人走了一拔又一拔,把个人声犬吠炊烟袅袅的村子弄得没有一点声息了,“山是越来越绿,人是越来越少”那句话更应该换成“人是越来越少,山是没有办法不越来越绿”才更加确切。你想想,人们赖于生存的山林没有人愿意去砍伐,连那条通往外界文明的羊肠小道也长满一尺长的茅草,谁还愿意去刀耕火种。他时常想他也该走了,何况现在儿子也出息了,也在城里买了房子。
余得路把最后一袋烟抽完了,开始在屋前屋后转悠了起来,这里的一切是多么亲切啊,这里的哪棵树有几个枝桠,哪棵树有什么历史他也清楚呢。就说那棵歪脖子松树吧,那一年下雪,把个树尖尖压倒在地上,不就是他把积雪一点点弄掉它才歪着脖子活了下来。还有那棵板栗树,凭什么结的板栗比别的树都多都大,板栗从树上掉下来就能把行人的脑袋砸一个大血包,就是因为他在树兜上灌了几背篓猪粪啊。还有那棵柏树,别看它现在长得枝繁叶茂,当初可是被疯狂生长的藤条快给缠死了,是他把藤条砍了,它才艰难的活了下来。还有,还有多得数不过来呢。
余得路站在树下,深深呼吸了一下,顿时,浑身上下舒坦极了。这可不象在城里,呼出来的是气,吸进去的是灰尘。记得第一次进城,总是觉得喉咙痒痒的不舒服,没人的时候,吐了一口浓痰,居然是黑黑的灰尘,抹一把脸,手上也是灰灰的一层,鼻孔嘛,更不用说了,晚上洗脸,洗了一盆黑水,还有那城里的天,也是灰蒙蒙的,除了太阳,云彩丝儿也看不见。要说城里好吧,就是房间里干净,密封性好啊,可是憋气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