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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山 于 2011-4-18 07:10 编辑
清明,早已慢慢成了我们回家扫去冬天的阴霾,在脸上露出微笑的日子。十多个清明过去了,埋在老屋山冈上的母亲,一天、一天、又一天,一年、一年、又一年,让我们难得团聚的老兄弟几个,了解了老屋屋檐上的滴水,面对充满生机的田野也渐渐地理解着老屋的潇潇细雨。
老屋(地方语老家的意思)的清明,古朴、自然。就象老屋的古朴的建筑,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老屋的人就一个又一个的搬到了山上,空空的老屋就紧紧和清明形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站在母亲的坟边就象站在美丽的花园里,开阔的视野从一片葱绿夹隐有桃花、梨花的山坡倾泻而下,就能自然的看见山脚下老屋那建于清代的屋檐,古老屋脊上的石雕、一块块一层层密密的布瓦诉说着老屋的苍桑,如果取下一块瓦片只需用手轻轻的一捏,就能将昨天、将这块布瓦捏成细细如沙随风而去的粉末,然而老屋却丝毫不漏,依然为我们为一代又一代生灵遮挡着寒凉的风雨。略有醉意的目光,越过岁月的屋脊就能看见昨天,看见昨天爷爷留下的百亩良田,看见今天,看见今天充满温情的池塘,看见昨天的良田里开满着今天的一片片、随地势溢漫开来橙黄微笑的油菜花。
爷爷、奶奶、母亲、不!应该是母亲、奶奶、爷爷的坟成三角形埋在山冈上,大姑也说母亲的坟埋的最好最高也最气派,奶奶的坟次之,只有爷爷,在北方的我们从没有见过面的爷爷的坟埋的最差。也许人们都认为漂亮房子里住的人最幸福,其实不然。爷爷过得比他的爹还艰苦、还要累、还要惨!也是高寿,91岁寿终,几乎是晚年得子的爷爷,去世的时候是1965年,他目送爹喜欢的大黄狗后,又偷偷围着老屋转了几圈,想着一走就是十几年不见的爹,老死的,并且死后葬身的地方是由贫下中农认真挑选不见阳光的坟地。经常被母亲戏称为土鳖地主的爷爷,最大的爱好就是开猪行、买地、修房和拼命的让父亲读书,就象老屋的传统:“富不丢猪,穷不丢书”。有保长(相当于现在的村长)职务但是经常被罚一二十担稻谷的爷爷很抠,要想从他手里榨出点油来就只能把他吊起来打,边打边讨价还价,直到爷爷象地下党一样高喊:“就是打死我也就出这些!”后才暂时放了爷爷。原因当然是被爷爷的爹、被爷爷一起称之为败家子的爹。不过爷爷面对赌棚里的保人却能老老实实一次就付清父亲20担稻谷的赌债。解放前几年被整苦了的爷爷,看见解放后骑着大白马腰挎撸子枪回乡省亲的父亲第一句就是:“你带了多少人回来?”……失望的爷爷想着不再属于自己的家业,看着一身正气,装的很象的爹,诉苦中说:“国民党来了说我是xx家属打我、罚我,GCD来了说我削薄……”经常和家里长工合伙偷爷爷稻谷卖钱花,早已把老屋不放在眼里的父亲,玩着舌头乱舔的大黄狗、微笑中开导把剥削说成削薄的爷爷……
下山的时候我们都没应大姑的提意去看看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爷爷,想着比较远一些,还有那个连人都站不稳,让人忍不住只想趴着的斜坡,我们只去看了由80岁但依然能下田干活的大姑,去年给奶奶修的坟。
经过了老屋看着身边的大姑我终于忍不住了,对大姑吐出了心中的不快:“大姑,怎么奶奶的坟比我妈的坟用的水泥要多一些?我妈的坟沙子掺多了”。大姑看着我们连忙发颤的说:“五,你奶奶的坟还是用的本地的水泥!还有给--粉刷的时候天天在下雨……”我看着不老实的大姑笑了。天,是在下雨,不能粉刷,当工头的我才走的。天晴了就让处处都节省的大姑就给多掺了点沙……大姑这些年的确很苦,虽然20多年过去了大姑一听见我们老弟兄几个,大喊:“来,斗地主!”。大姑就依然有点哆嗦。大姑最听不得敲锣、谁喊斗地主的声音。爷爷奶奶也是大姑养老送走的。最为热闹的是姑父家也是个地主,并且是个比我们家还要大的地主。一点亏也不能吃,也有了点觉悟的爷爷就让这个大大地主的儿子倒插门。说来也是大姑她们也就是这几年负担才减轻了一些,可住的房子包括孙子读书也依然由父亲出资。的确,母亲的坟虽然水泥少了些但毕竟最有气势。眼望一听我们说农村还要改革,眼睛就发亮的大姑,我便笑着说:“算了,一代管一代等我们快要走不动的时候再给我妈把坟好好修一下,不指望下一代来看她了”……
从山上走下来经过没有住过的老屋,没有坐过老屋滑杆的我们心里总有一丝的不爽,爷爷对待老屋就象对待儿子一样认真爱护,就连建筑面积也非常讲究,就象他对父亲的名字一样,命里五行中缺什么就补什么……活了89岁的奶奶就是在这个古雅、吉祥的屋里想着一毕业就跑了的爹、哭坏了眼睛,与那条在几里之外就能知道爹回来,老死的大黄狗一起成了老屋故事里的故事。
走在油菜花丛里的我们,微笑中细想着老屋、老屋里的母亲、爷爷、奶奶、大姑、姑父。身后能跨越时空的屋檐、虽然离我们也越来越远,但我心里却能时时的感受到老屋的花香、感受老屋那用手一捏就能捏碎随风尘飘散的布瓦。是的,不管在我们走得动的时候也好、走不动的时候也好,画满故事人去屋空的老屋、一代代亲人、都能在我们的耳边、都能在我们的心里,为我们讲述一个又一个能挡风遮雨的故事,直到有一天我们也象奶奶和大黄狗一样,成为老屋里醉人心肺,儿女们永远愿听、爱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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