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成伤

雁

那些暗含情愫终不得以表白，积压于心由爱生怨、由怨生妒、由妒生恨的人是不配称为暗恋者的。暗恋是开放在暗恋者心中芬芳自知的幽暗花朵，是神圣而遥不可及的梦，有如醇香的陈酿，历久弥珍，回味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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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导演岩井俊二的电影《四月物语》，以散文诗一样的手法讲述了一个美丽的暗恋故事：一个女孩，因为暗恋自己的学长，便暗暗下了决心，通过一年的努力考到了他所在的大学。从家乡的北海道来到了陌生的东京，她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暗恋已久的他。她的爱藏得如此之深，却是那么坚定与纯洁。这个有关爱情的故事，没有亲吻，没有情话，甚至连男主角也仅在影片的最后10分钟才出场。但就是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因为少女的一颗美好心灵，还因为她份那坚定不移的爱，让看似单一的画面变得生动起来。面对这样一段美好生动的爱情，令人不由感慨原来爱情也可以这么书写，暗恋也可以如樱花般短暂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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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敢说，大多数人都经历过如此青涩而美好的暗恋阶段，有的持续几月，有的持续数年，有的甚至终其一生为之困惑与陶醉。在我的少女时期，就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暗恋，这也是我为什么写这篇文章的原因。有研究者称，一个成年人的心理和情绪如果在日后存在某些病态成分的话，可以从他（她）早年的暗恋经历中找到原因。我不知道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感情所持的怀疑态度，对人生所抱的感伤情怀是否与自己少女时代那场旷日持久的暗恋有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事件曾经毒药般腐蚀和阴郁着我的花样年华，并且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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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恋的耐人回味在于爱着一个人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或者不愿让对方明了自己的感情。作家张小娴对暗恋有段十分经典的描述：“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得不到的往往才是最好的，于是那个人和那段幽闭的感情便永远鲜活在记忆中，永远扎根在心灵的一角，让你于寂寞中怀想，于空虚时回味，甚至可以成为一生的情感与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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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了解到不少鲜为人知的暗恋故事，例如著名作曲家勃拉姆斯之于女钢琴家克拉拉，著名作家金庸之于影星夏梦。为了填补一段抱憾终生的感情所造成的空洞，勃拉姆斯和金庸分别寄情于音乐与文学，于是，在他们的音乐与小说中，时时可以窥见所暗恋对象的音容笑貌。如果说是未能实现的恋情成就了他们的事业，那很难说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因为暗恋世界的凄风苦雨与酸甜苦辣，个中所有的况味，只有暗恋者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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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不忍卒读的暗恋故事是安徒生笔下凄美悲壮的童话《海的女儿》。在我还是个小姑娘时，每次读到故事结尾善良美丽的小人鱼为了拯救王子而幻化成泡沫，都会觉得心痛万分。这虽不是真人真事，但其凄美浪漫的程度却举世无双。为了爱恋着的人一味付出不求回报，飞蛾扑火般义无返顾的感情投入，这就是真正唯美意义上的暗恋，这才是可歌可泣的暗恋者。小人鱼为了人世间那位心爱的人放弃了原本拥有的美貌、财富、健康的身体和无忧无虑的生活，到最终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想来人世间也不可能再有出其左右的爱和被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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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动人心魂的暗恋故事还有茨威格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较之于《海的女儿》，这个故事更显得阴郁和压抑，因为所有情节都是在晦暗不明的氛围中展开的。故事开端，一个将死的年轻妇人，就着刚刚病死的独子尸床前昏暗的烛光，给一个她为之耗费了毕生情感和精力的男人写下了长达二、三十页的长信，倾诉自己从少女时代便开始的对他狂热而纯洁的暗恋之情。从我第一次阅读这篇小说至今，再次阅读，只要静下心来，我仿佛还能听到这个痴情卑微的暗恋者在深情地诉说着、诉说着——

　　“如果你手里拿着这封信，那你就知道，是个已死的女人在这里向你诉说她的身世，诉说她的生活，从她有意识的时候起，一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为止，她的生命始终是属于你的。看到我这些话你不要害怕；一个死者别无企求，她既不要求别人的爱，也不要求同情和慰藉。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你相信我那向你吐露隐衷的痛苦的心所告诉你的一切。请你相信我所说的一切，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

　　凡是这篇小说的阅读者，无不为这种以幻灭为代价的爱情感到心悸。即便茨威格多么想通过这样一个故事告诉我们爱情如何超越死亡而不朽，又如何主宰着人的内心世界而热烈奔放，但经验和理智却清醒地提醒着我们：痴情如此，暗恋如此，爱已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