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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樱花
三月初春,樱花盛开。
她计划好这个周末一个人去一趟樱园。
周日那天,天下起了细雨,绵绵软软的,像古代纤弱女子的相思泪。
看着不知会下到何时的雨,她还是决定去一趟,她不想错过了这场美丽的樱花盛事。多少年来,去看樱花,都是风雨不改的一件事。
她撑着一把小花伞,想着戴望舒笔下撑油纸伞的丁香姑娘,徐徐迈开了脚步,漫进了雨中。
她打了个车,跟司机说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名。说是僻静,因为那是一片山区。
山里的樱花 不像城里的樱花 ,开在熙熙攘攘的的繁华地段,灿烂之极,供万人欣赏,自有几分骄傲与妩媚。山里的樱花,寂寞地开,绚丽却并不风情万种,优雅而娇涩。如果说城里的樱花是大方得体的大家闰秀,山里的樱花就是温柔恬静的小家碧玉。
下了车,她熟悉地拐过几条泥泞小道,找到了那片开满樱花的山。她今天穿得很休闲,一条牛仔裤,一件短风衣,一双运动鞋。走在湿泥里,虽然有诸多不便,也勉强能随意。
雨中的樱花分外惆怅,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她会想到梨花带雨,她会想到雨打梧桐,寂寞深秋。
雨打在小花伞上,汇成滴滴水珠,从伞沿滴落,落在土地里,与污水浊泥融为一体。
她沿着山路往上走,四周全是樱花,朵朵低头含雨,像尚侍闰中的女子,娇羞而多情。
她记得,刚来这个城市时,第一次看到这般灿烂的花,惊喜的合不拢嘴。是的,在那个她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没有这般灿烂的花,有的只是钢筋水泥铸建的高楼大夏,城市森林。
那时他跟她刚认识,他看着她夸张的欢喜表情,笑着告诉她,这是樱花。纯白的樱花,像冬季里压在树丫上的雪。她突然就钟爱上了。她同时爱上的,还有这个不苟言笑,老是酷酷的男子的笑。原来他的笑,也有樱花般的简洁纯净。
后来,他们成了男女朋友。后来,每年三月初春,樱花盛开时,他俩都会来这山里看樱花。自然而然的事。
她还记得,有一年的三月,他们来看樱花时,也是下雨天,她穿着高跟鞋。鞋跟踩在泥地上,一步一陷,给地面戳出一个个小洞,鞋底也沾满了泥。他看着她掂着脚尖皱着眉头如履薄冰的样子,笑了,默默地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把宽厚的背放在她面前,说,上来吧,我背你。她看着他同样积满泥巴,厚得像松糕的皮鞋,犹豫了一下,说,行吗?他说,行,你上来吧。她看了他的背一眼,爬了上去。
他就这样背着她上山,看樱花,下山。她想,要是此刻有人能帮他们拍个照多好,这般温馨的画面,将是他们一起幸福的最好见证。她趴在他温厚的背上,窃窃地想,嘴角挂笑。
小时候,一次重阳节去登山,她见过一个大哥哥用长伞柄拉着一个大姐姐上山,后面的大姐姐娇嗔地喊累,一脸的无辜。那个大哥哥则笑着看看身边的她,说,你看人家小妹妹都在笑你了。大姐姐就嘟着嘴极不情愿地跟上大哥哥的步伐。那时候她就想,他们真幸福。如今,她比那个被拉着走的大姐姐更幸福,她是被他背着走的。
现在,她还在他的城市,他却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生他育他的城市,远走他乡到了南方。她不知道,到底他是实实在在的为了前途为了发展而离开,还是为了躲避她的存在而离开,如果是后者,离开的应该是她吧。
她不确定他们是为什么分手的,或许是因为一场无关重要的争吵,或许是因为她固有的小气,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已经不爱了。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已离开,原因只能算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会是她最后一次来这片樱园了,明年的今日,她会在自己的家乡,或许正在工作,或许正跟另一个男子约会,或许仅仅是躲在被窝里睡懒觉……
她已决定离开,离开这个有他气息的城市,既然他能离开得这么彻底,她也可以走得如此潇洒。她已订好了回家的火车票,十天后的今天,她就能睡在自己的床上,抱着心爱的黄色大鸭子。
她忧郁地看着雨中的樱园,觉得樱花好憔悴,都在伤心地滴着泪,为他们没有开花结果的爱情吗?还是在怜悯她这个孤身前来赏花的女子?多少年了,她们见证了他们的爱,多少年了,她们又见证了她孤身前来的落寞。樱花依旧在,人面已全非。
她背过身,沿着那条走得烂熟的山道下了山,决绝地不再对樱花回头。她明白,有些东西一去不复返,停留已没有了最初的意义。她明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如此,决绝一点,让自己少一些沉醉的眷恋,总比多一些深情的伤痛来得实际。
她走了,留给满山樱花一个寂寞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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