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幸福

琉璃雨

彼岸的幸福
     我跟她面对面坐在咖啡厅的一角。
    两个人都低着头摆弄着高杯里浅绿色的苹果汁。
    我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她说还好。
    我知道，还好就是不大好。一起走过十多年的朋友了，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我问她现在跟那个男的在一起，她说，没跟谁，一个人过挺好的。
    我依然低着头，嘴角上扬，说，是的，一个人过挺好的。


    她叫king，王的意思。
    记得那是初中语文老师给她起的笔名。那时的她是学校文学社的社长。
    她是个孤僻的孩子，一直都是，与我开朗明亮的性格形成鲜明的对比。
    或许正因为彼此性格的互补，我们才得以把这种友情很好地维持到现在。


    我叫樱盛，她给我起的笔名，寓意为盛开的樱花。灿烂之至，美丽之极。
    我们的性情有很大的不同，她疯狂爱着码写文字，我痴迷于画布上缤纷的色彩；她爱泪眼看花，我喜笑对世界；她可以窝在寂静的房子里一整天不跟人说话，我喜欢跟一大群人奔跑在城市各个角落。。。。。。


    她一直跟外公外婆在A城生活。
    她的妈妈嫁给了B城的继父。在十五岁之前，她不知道亲爸爸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世上。


    我也一直跟外公外婆在A城生活。
    我的妈妈在遥远的城市工作。我没有爸爸，爸妈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


    年少的我们喜欢看一部关于八十年代的电视剧，主题曲里喝：美丽的西双版纳，留不住我的爸爸，上海那么大，却没有我的家，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她和我都是那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孩子。


    在我们十四岁那年。
    她外公告诉她，他的亲爸爸就跟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只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后来在许多人向她的点滴叙述中，她知道年轻的爸爸让妈妈有了她后，爸爸就离开了她们。她没见过爸爸，连照片里的影子都没见过。


    我学会了逃课旷课，跟社会上的小混混一起上酒吧，喝酒，抽烟。学会了编各种藉口来骗身边的人。成绩如倾泻而下的瀑流，一落千丈，直到所有人都把我视为问题少年。
    妈妈心痛我的堕落，辞掉了远方的工作，回到我身边照管我。
    我害怕跟她四目相对，每次她看我的眼神都是幽幽的，如一个失去所有的哀痛者。


    十五岁那年，有一天她告诉我，她终于见到爸爸了，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还送给她一块手表。我看了，是紫色的，紫得像盛开的忧郁的丁香花。
    那时的我们已经住校，每周六日才能回家。
    那块表一直戴在她手上，伴随她度过每个苦学的日夜。
    直到有一天，她哭着让我陪她去找老师，说手表不见了，让老师帮忙寻回来。
    我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拉着她的手就往老师办公室走。
    站在老师面前，她只顾流泪，老师问她一句，她抽泣着答一句。在零星的答案里，我知道了表是怎么遗失的。原来,她去公共澡堂洗澡时,摘下来挂在衣架上，走时忘记了拿，过没多久再回去寻时，已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她身边，一直紧握着她的左手，她看起来那么软弱，好像一根指头就能把她碰倒。我理解那块表对她的意义。十多年后才得以一见的亲爸爸送的唯一的礼物，或许它价值不大，可对她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那块紫得像丁香花的手表最终还是没找回。她倒释然了，说，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珍惜还是不能属于自己。
    直到现在，她再也没见过亲爸爸。


    我的爸爸，自他离开我和妈妈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也没跟他有任何联系，听说他去了远方的一个城市，一个我们没有踏足过的城市，在那里，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他自己的除了我以外的孩子。
    我不恨他，我已学会麻木地看待身边发生的事。


    也在十五岁那年，侍她若至宝的外公得病去世了。那段时间，她哭得很历害，总在夜深人静时听到她在被子底下抽泣。
    如果她走后就没人照顾失明的外婆了，所以，无论她妈妈怎么劝她转学去B城，她都没答应。


    妈妈，我的妈妈，有一天发现手臂上得了个良性肿瘤，黄豆那么大的一颗。她瞒着我一个人去医院开了刀，住了三天医院就出来了，只为了不耽误工作，为了有钱可以养活我们俩。
    那段日子，我总在偷偷地看她，看她憔悴而沧桑的容颜，看她四十岁就发白的双鬓。
    突然明白，我就只有她这个最亲的人了，而我给了她什么，除了伤，除了痛，无所能给。我恨自己。
    自此以后，我痛改前非，每天都认真上课，努力学习，希望能用最好的成绩来安慰她疲惫的心。


    我的生活安静了，而她也在渐渐增长的阅历中走出了孤僻。我们有了共同的性情：平和。


    上高中时，我们都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前进着：幸福。我们都努力向幸福靠近，有温馨的生活，有快乐的日子。让最爱我们的人过得愉快美满。
    我们跃进了象牙塔，选择了各自喜欢的城市，只是自此后，我们一南一北。


    为了寻找我们各自梦中幸福的影子，我们在各自的城市奔忙着。
    在生活与情感中各自颠波了一程，经历了无数的挫折与无奈，再见时，都已疲惫不甚。


    我们坐在咖啡厅里，看着各自不再年轻的面孔，喝着越来越少的苹果汁，说着几句短短的话语，。
    她说她累了，我说我累了。而我们都还没找到所谓的幸福。
    于是我们想像一种理想的生活：有一个房子，住着我和她，互相照顾，互相爱护，白天一起出门去工作，夜晚各自出去玩，累了就回我们共同的家。互相依靠。
    我说，我们不做拉拉，永远是相互最爱的朋友。
    她说，我们不做拉拉，我们只要相互幸福。


    幸福的岸，在生活中漂泊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停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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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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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岸，在生活中漂泊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停靠？期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