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爱情少一些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她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听他用忧郁的音调读着这首《白狐》的歌词。安谥的空气中,她听到他嗓音里有哽咽的声音。她不问他为何如此伤感,只是靠在他的肩上,安静地陪伴。
她说他是她生命中的一棵树,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坚实而感性。梧桐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一种对秋敏感的树,或许它的前生,是个痴心的女子,秋风起而勾起它的相思意,叶落,是它感伤的最直接表达。
他,高大壮实,却有着善感的情怀。他会在电闪雷鸣的雨夜赤身奔跑于海边,他会在跟妻子吵完架后独自徘徊于黑夜无人的街头,他会在压抑的生活中夜夜买醉。他会开着车陪她在雨中的街道穿行,会在乡村的巷子里走下车,撑一把小伞,搂着娇小的她漫步桥岸巷陌,他会在餐桌上为她剥去虾壳剔去鱼骨。
他会陪她去海港,看黄昏里满港停泊的渔船,在咸腥的风中看她裙裾飞扬。他会背她跳上最近岸的船只,把她放在夹板上,跟她闲聊,陪她等待星星爬上黑夜的天空。
她跟他相识这几年,一起走过无数个黑夜的街头,可始终读不懂他,他可以细心如小女子,也可以暴躁如雷公。当然,他只会给她温柔的一面,在她无理地向他发小脾气时,他只是沉默,等她安静后微笑地向他说对不起。他暴躁的样子,她只在他朋友的口中听说然后想像。
她跟他的关系如此亲密,就像兄弟,也像情人。他们在一起可以肆意说男人女人,天南地北,偶尔还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黄色小玩笑。
她叫他亲爱的,他也叫她亲爱的,他们在信息里毫无顾忌地说着“想你”。他们认为,所有亲密相处的细节都理所当然。因为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如此简单。
她知道他常常会买醉解愁,有时候心血来潮了,她会要他陪她喝酒。他知道她不会喝,他知道她两杯醉,一瓶倒,但他每次都会欣然说好,说她勇气可嘉。了解他的她,知道她的神经又受什么刺激了。他不问她有什么烦心事,她也从来不问他生活在怎样压抑的境遇里,他们只是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对方面前,安静相伴,他们习惯心照不宣。
那一晚她又叫他出去喝酒,她一如既往地醉了,而他也像以往陪她喝酒时一样,注意着进胃的酒量,尽量保持着清醒。他把她送回家,扶上楼,为她摘下脚上白色的高跟鞋,把她抱上干净的床。在这微凉的秋夜里,他给她盖上一条薄薄的单被,然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她在醉意朦胧中睡去,这才安心地准备离去。站在门口,他转过头,深情地看了一眼带着忧郁睡容的她,眼神里有深沉的情愫,怜惜,关心,或许还有痛爱。
他平常日子里很少有假期,工作日程总是排得满满的,即便有假期,按照多年的习惯,也只是待在家里陪妻儿。
在一个潮润多雨的季节里,他打破了往常的习惯,把一年里其中的一个长假给了她。他带她去旅游。他知道,这个季节,她也正处在雨季。每一次接到她哭诉的电话,他的心都会绷得紧紧的,好像受委屈的是他自己。
他带她去她一直向往的凤凰古城,一个水边的城乡。他希望远行可以消散她满心的伤痛。
她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他是有家室的男人,为着家庭的和谐一直生活得很低调,安份守己,然而他的家庭并不如他所希望的那般和谐安静,总是会有许多的小纷争。而这次为了陪她外出散心,他第一次走出多年平凡生活的轨道。她把对他浓浓的感激深深地藏在心里最温暖的地方,这样她就可以在惊冷的夜里,轻轻拿出来安慰自己在生活中经受失落的心。
去到凤凰那天,天正下着毛毛雨,虚空像个因相思白了头的妇人,丝丝雨似缕缕白发。
他跟她共撑一把黑色方格的小雨伞,他搂着她的肩,她拥着他的腰,走在陌生的青石板路上,让陌生人任意地把他们想像成一对热恋的情人。只他们自己心里明白,身边人,是彼此最爱的朋友,这就够了。
她重重地踏着潮湿的青石板,发出暗哑的踏踏声,此刻她把自己当作一个小孩子,顽皮地放任着自己简单的天性。他站在她身边看着无拘无束的她,只是轻轻微笑。
他们来到城里的河岸边,站在雨中放眼眺望整个城乡。
岸两边,是密密的两三层高的木栏杆的古旧的房子,房檐上都会吊着两个或四个一串的红灯笼。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景象,她轻轻地对他说,你说这地方像新房吗?他有些奇怪地反问,怎么会像新房啊?她指着岸两边垂吊着的红灯笼说,旧时候新房不都会挂着红红的灯笼以示吉祥吗。他似有所悟地说,哦,原来是这样。她自言自语般说,这是宝贝形容说的。她想起当初宝贝指着网上凤凰城的照片,恋恋地对她说,有一天他会陪她去这个城乡的。可如今,陪她来的是亲爱的,宝贝,现在谁在你怀里,再听你说带她到这个像新房的地方?宝贝,那个曾给她许多快乐,又给她许多伤痛的男人。
他好像听到了她的言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默。
她若有所思后对他说,文人笔下这个地方,河两岸都是满满的碉脚楼,碉脚楼里住着风流的女人,每晚就点着暗黄的油灯,在楼里等下船的水手来找她们调情。只是如今,那些风流的美丽女人都那去了,昔日曖味的情调也早已荡然无存了。他故作轻松不屑地说,又在发什么悲春伤秋的感慨啊。她淡淡地叹着气,不作回答。
他挟带着她,走向一条只能并走两人的木排搭造的桥,一条没有栏杆的,横在宽阔的水面上的桥。走在桥上,她觉得就像走在奈何桥上,可惜对面并不是重生之地。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好像要把今世对他的情意,全释放在这股力里,挥散在空气中。
烟雨江南里,他们沉默着,互相依靠着,并肩而行。雨中行人不多,雨中的城乡宁静安谥,他们各怀心思。
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城市,他们又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中,每隔几天,想念了,就像往常那样发个短信互相问候,淡淡地深情地说句“想你”。他们谁也不去打破现在这种情感的格局,他们都很珍惜这份比友情浓些,比爱情淡些的情意,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们都知道,一旦冲破某层隔阂,可能,彼此连朋友都做不好,还不如就这样默默守护在对方身边,在对方需要时,在可以的允许的范围里,给对方足够的关怀,用合适的方式,彼此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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