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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一种
清瘦的,才三十多岁就面容沧桑的男人站在女子面前,问女子的生日。女子微笑着说,四月十四。男人随手拾起桌子上的卜卦书,查找了一下,然后放下书,对女子说,难怪你看见我就跑,原来你我的命格相冲。
女子想,我什么时候看见你就跑了,才见过你两次而已,而且你身边已有个这么年轻美貌的女子,用得着在意我这个小女子吗。女子看着他微笑,没有回话。
他的女人,女子的好友,上完香,走到他们面前,问他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女子依旧微笑,等待男人来回答。男人说,没什么,只是帮她看了一下年岁命格。媚说,我上完香了,咱们可以走了吧?男人说,媚,你帮我个忙,我想给她写道符,好为她以后挡灾。媚说,好。
男人坐在桌子旁,拿起一条修剪好的红布,平放在桌面上,拿起毛笔准备在红布上写字。突然男人问女子,青,你会写毛笔吗?女子青还没来得及说话,媚就说了。媚说,青写字很漂亮,当然会写了。男人说,哦,那就行了,你毕业后来找我,我让你做我的分堂主。
男人是开风水饰品店的,在一个小城里开了个小小的店面,因为本地人迷信神佛,这地方也只有他一间这样的店,再加上他人缘好,各地方各阶层的人都来找他帮忙卜卦,所以他的生意很好,财路很广。
青想,我可不像媚那样钟情于这些东西,何况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分堂主啊,你还是让你的媚做吧,你们一人一间不就刚好吗。青什么也没说,只知道微笑。她不懂得拒绝男人的好意,也不能答应,未来,太远,太抽象。
男人给青写了一个红符,媚用红线把符与三个铜钱缝在一起,然后交给青。青说,谢谢。男人问媚,说店里有什么好的饰品可以送给青的,给她拿个出来。媚随即在一个佛象手上摘下一条和她左手戴的黄玉石一样的手链递给青,说,这个挺好看的,只有这一条了。青说,谢谢。
这一切做完后,媚和青坐上了男人的白色小汽车,离开店面。
当车在繁华的路段停下,媚走出车外,代男人去银行取钱时,男人转过头对后坐的青单独说话。
男人说,青,你很漂亮,又有学识,身材又不错,很多事情你应该看开点,感情的事,不必斤斤计较,缘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你有大好的前程,以后大学毕业出来找工作,你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找份好工作。要不就留在家乡,要不就走得远远的,深圳和珠海就不要去了,要不就去广州。不过我得事先说明,我给你介绍工作可以,但不能像我曾经介绍过工作的一个女子那样,去到那个公司,既勾引部长又勾引经理的,弄得别人老婆都找上门来找她算账。你回来后跟着我也行,你想要多少钱花都可以,保证你不用愁钱的问题。青一味地嗯嗯啊啊,不知道说什么。青只是觉得男人心肠好,也没想那么多,毕竟男人身边已有媚这样的漂亮女子了。
男人说,还有,你现在就得答应我,远离以前那些男人,不要再跟他们联系了,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堕落。青轻轻地说,我只有过一个男人。男人惊讶却面不改色地说,哦,那你就远离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不会给得你什么的,你以后还会回来吧。我还以为你经历过三四个男人才会弄得现在这般黯然神伤。青无语。
媚回来了,媚跟男人讲了在银行里发生的事。因为媚有贵宾卡,所以进去后不用排队,直接拿出贵宾卡给银行职员看,然后说个数目让他们拿就行了,剩下的事,就是等银行经理拿钱直接送到她手上。银行里排着很长的队,排队的人都很不满媚这样插队,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媚拿着贵宾卡。
媚坐上副座后,男人就停止了话语。问媚去哪里玩,媚说,去发型屋做头发吧。男人开动车,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偶尔和媚调一下情。
青坐在后座,想着男人刚才说的所有话,心有戚戚。男人叫她远离她的前男友,她又何尝不想呢,如果真有说得那么容易就好了,就不用她浪费半年的时间来日思夜想。谁说过,跟某个人相爱多长时间,就得用相处的一半时间来忘记。可是那个一半的时间如今已过去了,为何她还不能忘记?
晚上吃饭,也只有他们三人。三个人占了八九个人的大桌子,形成一个大三角。桌面铺着精美的印花桌布,桌子上的瓷器在明黄的灯光下鲜洁光亮。角落上一台电视机正放着媚爱看的连续剧,冷气机在头顶无声无息地吹着冷冷的风。
菜还没上桌,男人看着青又开始说话了。青不得不承认,男人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话语总是滔滔不绝的,而且不至于内容空泛。不过男人曾说过,他不是对任何人都这么能说会道,他是靠这张嘴挣钱的,不是他有好感的人,他绝不会跟他们说这么多话。青开始时是受庞若惊,但越往后,越觉得烦,青本是个安静的人,不喜欢喧闹,那怕说话的人有多好的口才。
说了一会话,男人拿出烟来抽,青很小心地问男人,可不可以给她一根?男人没有惊讶,很平静地说,要吧,不用问过我啊,你想什么时候抽就要好了。青从他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拿过打火机,点燃,很娴熟地抽了一口,然后呼出。
男人说,其实女人抽烟很正常,但不能抽太多了,酒也一样,可以喝,但不能太多,酒后乱性啊。青没回应,只是靠在椅背上默默抽烟。
男人看着青陶醉般的样子,轻轻上扬嘴角,说,你不要多愁善感成一个林黛玉,然后去善感葬花啊!青略略看了男人一眼,微笑。男人的目光常不经意的就转到青的方向,盯一会,然后又很自然地回到媚身上,跟媚谈笑风生。
青觉得媚很幸福。媚曾经跟青说过,她以前一直梦想遇见一个开四个轮的男人,现在终于让她遇上了,而且还对她这么好,她很满足。其实青的梦想更简单,她只是要一个爱自己的,心慈目善的男人而已,而为何,她总是遇不到?
青问男人,听说双子座的人今年走桃花运,对吧?男人说,是啊,你看媚就知道了,老是去勾引男人。媚娇气地拍打了男人一下,说,我哪有去勾引男人啊,是他们像蝶恋花那样痴缠过来而已。
媚跟青是同年的,媚只比青刚好年长一月。
三天后,青买火车票北上了。到了目的地,青才发短信告诉媚,她已离开了他们的城市。
在火车上,青想起了男人说过的一句话:“难怪你看见我就跑。”现在青跑了,却不是因为男人,她跑,自有她想跑要跑的理由。
媚没有回她的短信。媚说过,不希望青逃避失爱的现实,媚知道男人曾让青留在他们身边,跟他们一起天天吃喝玩乐。媚说,我们是好友,我也希望给你带来快乐。媚是个好女子,青知道,媚只是想对她好,青也知道。只是,看着男人和媚这般快乐,她觉得不应该打扰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青一点也不了解男人,男人超乎友情地对她好,还真的曾给过几百块青去逛街买衣服,青也没想到别处去,只知道男人是看在青是媚好友的份上。只是,青怕承受不了他们这般厚爱。
现在,青跑了,媚一定很生气吧,一定不想再管她的事了吧,虽然媚或许会担心青一人在外。
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三天后,在一个晚上,青拔打了男人留给她的名片上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接电话的是媚,媚说,现在这个号她用,男人用他另一个号了。
媚问青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打电话来给她。青满心忧愁地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过得不好,到处都是陌生的,虽然有朋友照看,她还是不快乐。媚说,我就知道会这样,都叫你不要乱跑了,跟着我们不就挺好的吗,非要一个人独身去闯。媚问青,为何会打这个电话?
青本来想说只是想跟男人聊聊天,但怕媚会误会,就说,翻东西时看见了男人的名片,就想给他打个电话了。媚说,你走了他很生气,即使他跟你说话也帮不了你多少,好吧,你等一下,我叫他听电话。
男人接过电话,还是那个曾经说青好,滔滔不绝地跟她说话的声音。男人说,你走了我很生气,本来想以后也不再理你的事了。青说,对不起。男人说,没事,你在哪过得怎样了。青说,不好。
男人说,既然过得不好,那就回来吧,回来后依然跟我们一起,我们现在还在某酒店包着一间房,你回来了就在我们房旁边再包一间房好了,这不是什么问题。青又想起她曾跟他们一起住过一晚的一间酒店,很简洁明净的一间房,一晚的开支,就相当于一个收入还算可以的工人三四天的工钱。青无语。
男人说,你在哪边还没找到工作吧,那就回来吧,零花钱我可以支付你,媚一天五百一千,你就五百一千,这没什么关系。青支吾了一下,她不确定是否要回去,当然,即便回去,她也不会接收男人的钱的,那不属于她,无功不受禄,她不喜欢那样。
男人说,不要想了,明天就去机场买机票回来,明天早上我就叫媚给你打钱,你把银行帐号发给媚吧。等一下,我叫媚接电话。
媚在电话那头对青说,明早我就去给你打钱,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小小的事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你过得好就行。青面对媚与男人的好意无语了,简单的她不知道如何拒绝,她也真是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待了,在这个城市,她很压抑。青说,好吧,我明天就坐飞机回去。媚说,那好,我等你回来。
第二天早上,青就把想回去的想法跟在这个陌生的城的朋友说了,朋友搔着脑袋,很过意不去的样子,说,不好意思,没把你照顾好。青看着这个高大的不算太熟的男人,想笑,但最终只是微笑地跟他说,没事,只是家乡的一个朋友叫我回去,我也想回去了,毕竟这个地方不属于我。
朋友本来说好帮青找工作的,但三天过去了,还没找到。
当天中午,当青在一个书店里翻看一些杂志时,青接到家人的电话。家里人忧心地说,还记得你曾带回来的那对男女吗?青知道家人说的是媚和男人。青说,知道。家人说,上次在街头碰到那男人,男人身边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但那女子不是你带回来那个,男人跟我说,要我叫你回家,叫我不要叫你继续上学了,回去跟着他,他会给你钱花,说你在外面做别人的情人,说迟早有一天你要堕落成妓女的。
青还没等家人说完,就狠狠地说,神经病,我是来找工作的,那有像他说的那样啊。家人很严肃地说,我知道那不是个好人,怎么会有人这样说别人的。你以后还是不要跟他联系了,知道吗?我怀疑他只是想利用你。他说会给你找个有钱的男人,我想他只是要你去做别人的情人。你听话啊,不准再跟他联系了。
青听得脸一白一青的。青说,知道了,我不会再跟他联系的了。青想,那个男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对她那么好,却在暗地里跟家里人说这样的话来害她,如果不是家人及时打电话来给她,她下午就坐飞机回到他们身边了,幸好银行帐号还没发给媚。媚怎么也这样对她,难道迷恋男人的她不知道这些?
青很乱,匆匆挂了家人的电话,离开了书店。
下午,要帮青找工作的朋友打电话给青,说帮她找到工作了,只是可能会很苦很累。青什么都没想,就说,我做。
青自从那天下午给媚发过一条短信,说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找到工作了,不回去了后,就没再跟媚他们联系过。媚也并没有回复青那条短信。青知道,媚再也不会管她的事了,青也不想媚管了,因为青不确定,媚和男人的背后,对她,究竟暗含着什么目的。青怕受到莫名其妙的伤害。如果不是家人对她长久以来的信任,青这一辈子的声誉,就要毁在男人一席话之上了。青暗自兴幸。
青在陌生的城市工作,认识陌生的人,渐渐地有了较好的朋友,偶尔在下晚班后,会跟朋友一起出去喝酒玩乐。那些朋友对她都很友好。有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还叫她老妹,很真诚地关心她,坦然得可以让青在经历过家乡那个男人的事后,还可以对他不必有戒心。虽然在工作上偶尔因为意见不合而互相争吵,但争吵也是快乐的。
陌生的城市不再陌生,曾经的阴霾已被驹散,平凡日子里,有的是平凡的快乐。工作很苦很累,工钱也并不多,一个月下来,才只有男人一天给她的那个数量,但她很满足,因为是靠自己劳动所得,即便使用起来也实在舒心。
青不排斥那段或许带有阴谋的经历,毕竟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道理她还是记得的。
[ 本帖最后由 琉璃雨 于 10-12 20:47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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