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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死亡,有的人很惊恐,有的人很安然;有的是亲人地哭泣,有的是亲人地抛弃;
一个深夜,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在值班室的床上,头脑里迷迷糊糊,恍惚中梦见女儿那张灿烂的笑脸。急促的电话声响,似乎划破了夜空,把我从遥远的家乡拉到了现实中来,急诊电话来了,我轻轻地按了下电梯开关,电梯像闪电一样从一楼直冲上十楼,随后就是沉重地关门声;当我来到病房的时候,管床医生冷冷地对我说,去验证一下86床的病人是不是死了。当我走到床边,病人瞪着惊恐无助的双眼半卧在床头,脸颊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嘴巴微微张开着,双手弯曲着放在胸前,床单已是一片黄染,吊瓶里的液体依然滴点,心电监护幽闲地划着小波浪, 每分钟显示着34次;我扳开他的手,常规检查,心脏瓣膜已经停止了扇动,屏幕上走着长长的一;我在诊断书上只写了一行字:心脏未见搏动,图示平滑直线,对管床医生说,病人死了。管床医生头也有抬头,说这个病人家属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当我巡诊完其他病人回头来看时,病人已是白布包裹,被护士狠狠地扔在一个盒子里,伴着小车的吱吱声,彻底地结束了他的一生;
死的人是解脱了,而活着的还要承受磨难.今天,我的口袋已经报警了,我拿着银行卡反复地输着几个熟悉的数字,不知为了什么,提款机无情地吞了进去,接着就吐出一个小纸条,请你到银行去办相关证明,这下完了,我知道即使到银行拿到了卡也不能取钱了。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说明情况,三天后一个新卡寄来了,当我兴冲冲地走进银行,卡上只有9元,我咬咬嘴唇,默默地走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明天怎么办,只有天知道!想想办法吧,值个班八元,晚上有加餐,帮人写份病例8元。早餐一元,中餐三元,晚餐四元。勉强能过去了。为了值班,我的眼睛已经两天没有合上了,下午某大的某医生找到我,给我袋咖啡,四十元钱,说着:“老弟,我老公今晚回来,帮我值个班吧!这是晚饭钱。”我无声地点点头,心想:“你太狠了吧!你回去快活,不管我死活,你他妈把我当成铁牛了!”上午,终于出事了,保安和武警拿着警棍,无情地驱散着狂吼的人群。我知道,有一个进修医生也是两天没有合眼,早上七点钟做完手术,把病人推回病房,就倒在值班室深沉地睡了,没有想到在他离开的半小时,病人就永远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晚上,我给父母报个平安电话,母亲说父亲已经病了两天没有吃饭了,我的泪水奔涌而出,用力地捶着自己的头,外面的雨很大,我冲进雨里任凭泪水和雨水一起流淌。
电话又响了,我走进病房,有一位我和我年龄相差不大的人躺在床上,护士告诉我说他是百万富翁。病人问了我许多,我知道他是想从我口里获取生的希望,转移性肝癌,肝脏里面的“牛眼”冷酷的向我显耀,腹腔淋巴结已是由近及远,由少到多地扩散开来,我再熟悉不过的诊断。他的妻子仍然脉脉含情地陪伴在他身边,她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点了点头,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我告诉病人只是肝炎,需要静养。我走到门口,他叫住了我,问我是哪里人,我真实地告诉了他,他说山区的很困难吧,散了一把钱给我,我迅速地扭转头,大踏步地走了,我不想让自己蔑视他。
回到值班室,我还没有来地及整理自己的思绪,电话呤像秒针一样烦躁地叮咛着,我机械地来到病房,这是一位白发苍苍,额头布满皱纹的老人,倦曲在病床上,她犹如一本发黄了的书躺在书架里。只有一个扎着短辫穿着军装的女孩靠在床边,把头埋老人的怀里。老人已是严重心功能不全,看到我站在她身边,老人的眼睛顿时绽开了慈祥,向我招招手,我把耳朵贴近她,她含含糊糊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孙女还没有男朋友。”我笑了笑,出了报告书,离开了老人。当我巡诊了四个病人结束时,返回她的床边,老人已经安祥地闭上了双眼,我抚摸着老太太尚有温存地柔软的尸体,沉静了一会儿想到,老太太呀,原谅我不能满足您的心愿,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的额头已经在荒漠化了吗?!
每天,我周而复始地送走我巡诊的病人,我没有伤感,只有微笑,庆幸他(她)们终于解脱了人生。我呢,什么时候才能让灵魂脱离躯体,像野花一样在无情的风中吹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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