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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
我又看见你了,在新春佳节,炮竹轰鸣,行人如织的街头。
你拉着一个染着金黄色头发,脸容娇俏,年华正茂的女子,打情骂俏地从我遥远的视线里走过。
你高挑消瘦的身段,在黑色的大衣下如往年般灵巧,避闪着女子撒娇的俏打,嘴角漾着幸福的微笑。
如果你回一下头,你就看见我了,如果你看见我了,你还记得当年你在她耳边轻声说“喜欢你的简单”的女子吗?
你是否会想起,在那个夏夜,你开着摩托车,带着那个穿着深蓝色连衣裙的女子,在无人的公路上狂飙,被车穿过的风,扬起她轻缦的裙裾,你转过头看她,问“怕吗?”她挺着腰杆,咬着牙关,倔强地说“不怕。”于是,你开得更快。直到听见风为你们唱起欢快的旋乐。
我站在一个店铺前,一直看着你徐徐走远的身影,有点失望。
正当我要转身离开时,再一次回头看即将远去的你,却发现你回头了,你那双大大的眼睛正在盯着我看。那一刻,我想你是否感觉得我温情如水的目光,在你背上流连。你那灼热的目光让我不敢与你对视。此时此刻此境况,让我心里有悲有喜。
那一晚,你开着车,把我带到一个风景区,一座有名的山前。在山脚下的凉亭里,你把我整个人抱起,三百六十度地转了三四个圈,即便我在半空中怎么大叫大喊,手舞脚蹈,你都不放下。有夜晚爬山的陌生人在旁边走过,黑暗中你拥着我坐在石椅上,用手捂着我嘴,轻轻地“嘘嘘”了两声。我在你温暖的怀里想笑,却不敢作声。我们就像两个恶作剧的孩子,藏在黑幕中躲避着世人追寻的目光。
那晚在山上,你我只是在一起,在没有喧嚣烦闹的声音,只有无数高大树木的山脚下闲聊,像一对久别的知已。
即将离开前,你我走到一处低矮的栏杆前,你把我抱起坐在栏杆上,你站在我面前直直地盯着我,目光里柔情似水。我没有跟你对视,你我是不可能相交的平衡线,我不能让你有希望。
你以一个长者的温情把大大的手掌放在我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着那细软的发丝,像在诉说,又像在等待。
离开山脚,你把我送回家,看着我快步走上楼梯,然后才发动车子离开。我站在楼梯间的窗子前,看你亮着黄灯的车子在黑夜里渐行渐远。
我看见你拉那女子的手松了下来,好像即将就向我走来。
我转过身,快速离开。那时的我们已经走远,这时的我们没理由相聚。
还记得,那年夏日的一夜,你握着桌球棒,娴熟地趴在桌面上,眼睛直视桌上散乱的彩球,轻轻一击,你棒下的球在桌面上转了段优美的弧线。我第一次发现,你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食指是折了尾指补上的,残缺的手指在那里彰示着你生命里曾经有过的痛。
难怪每次看见你时,你的右手总是插在裤袋里,难怪你从来只用左手拥抱我。
曾依在你的手臂上,听你述说过往。你说你六年级时就出来混,经常跟别人打架,而且手段狠毒。你的生活一直很混乱,常常有刀光剑影,也常常进出公安局。你的年少,就在这混混噩噩中度过了。一直到二十多岁时,才找个安定的工作,开始正常的生活。
你说,你就喜欢我的简单,与世无争,纯洁。
你身边的女子,也比你年小十年吧,如我般年岁,但一定比我勇敢,也一定比我懂得包容你的过去.
还记得吗,有一天你感冒了。瑶给你带了一杯药水,瑶说药是我给你的。是的,药是我的,但我并不知道需要药的人是你,那份细心,只有真心爱你的女子才会有。而那个人,不是我,是瑶。
每晚我和瑶躺在一张床上,我们都在聊你。瑶跟我说你有多么在意我,说你有多温柔,多可爱。我听着她的话语,心里感到快乐。直到有一个早上,瑶外出买早饭,我坐在床边无意中看到瑶写的一张信纸时,我才知道,瑶每晚跟我说你时,隐藏着她自己多大的心酸。
瑶说,她很爱你,而你只把她当成一个爱玩弄情感的小女人,你可以跟她拥拥抱抱,毫无顾忌地一起玩乐,却从来没想过要跟她一起。瑶在言语中避开了我的存在。我知道,即便在心间,她也从来没想过要跟我争任何东西,可是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对你,只有朋友之义,没有恋人之情。而你,却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对我的追逐之上。你忽略了她的存在。
当你拉着那个女子的手时,你是否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我和瑶?
那一年那一月,你经常问我两个月后去那里上学,我只有很无奈地跟你说,我哪里也不去。然后你问瑶,瑶说,海南岛。
自从知道瑶对你的情义后,你有没有发觉,我开始故意避开你。你每晚给我打电话,叫我出去约会时,我都会找理由把你拒绝。你不会知道,每当我接听你的电话时,瑶眼底里的忧伤有多浓重,而我因为她,又有多难过。或许,在你认识她时,我不该再遇上你。
半个月后,我又回到了高中的校园。
走之前,我还是没告诉你我去哪里了,也叫瑶不要告诉你。
你一如既往地在下午六点时给我打电话。在那个初来咋到的校园里,我第一次没接听你的电话。我觉得我们应该自此永别了,你我本是有缘无份的人。我有我的学业之途,你有你的工作之道。
拒绝接听你的电话时,想起你的好,我心里划过一丝伤痛。或许我不该对你如此绝情。
你给我发过来一条短信,问我是不是怕知道我在哪后就常来找我,你说,其实你已经知道我在哪个学校。
自此之后,你没再给我打过电话,也没再给我发过短信。
我在封闭式的校园里复读,一个月后,我第一次听到你的消息,夹带着与瑶有关的信息。
有个朋友告诉我,瑶跟你一起了,瑶天天去一个书店租小说看,然后你会去那书店里接她回家。听到这个消息,我没有悲,也没有喜。虽然瑶对你有情义,但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对她的,不是因为我,是我知道你从心底里看不起瑶一些轻薄的行为,你只把她当作一个玩物,随手可得,随手可扔。而且,你跟我说过,你不会爱瑶.
又一个月后,瑶离开了这个有你有我的城市,去了海南。当我和瑶再一起走在这个城市里时,已是一年之后。
自那次听朋友说起过你后,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你的手机号已被我在漆黑无人的夜晚删掉,我也换了当初能让你联系到的手机号。
其实在年初一的早上,我也看见你了,我看见你陪着你的嫂子和她的孩子走在年货堆积的街头,你跟嫂子走在一个个摊子前,挑选着一件件年货。
你的嫂子背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很可爱的小男孩,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个繁闹喧嚣的世界。
我记得跟你一起那一年,有一天你给我打电话,电话里,你逗一个孩子呀呀地叫我阿姨。
一年后那次跟瑶的相聚,我装作无意却有心地问瑶,我回高中校园后,你和瑶发生的事。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后来她也离开这个城市,后来就再也没跟你联系。关于你跟她是否一起的事,她只字未提,是因为我曾经与你的关系?还是你也曾让她伤心,然后带着无奈离开,而让她如今不愿再提起关于你的点滴?
跟你分开已经三年了,三年后的今天再见你,已是物是人非。
其实,我很想跟你打个招呼,其实,我很想再跟你一起走在黑夜的街头,漫无目的地闲聊,其实,我还想站在你面前,听你说年少轻狂。只是,过去的已成过去,你我已经走远,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相依相伴,在黑夜的天空下,数星星说月亮。
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简单的小女孩,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二十九岁的男子。我们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渐行渐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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