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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下辈子愿意做什么？呵，我定会选择做一棵树。
一棵纯粹的树，象我现在所看到的任何一株，不管它是高是低，不管它是伟岸挺拔、俊秀召展还是老态龙钟、蔫蔫病态，不管它生活在沃土肥园还是植根荒野石缝，不管它是一株什么种类的树，不管它能活多久，只要，它是一棵真正的树。
下辈子，只想拥有一棵树的生命，而绝不是人的。
树的生命静美而不失张力，因为静，它比任何生命更沉实，因为拥有生命，它较之没有生命的万物而富有激情和魅力。
它需要的很少，只要让它把根扎在土壤里抑或石缝中，乃至沙漠戈壁贫脊的肌体上，只要给它一点点水份，甚至只要有一些潮湿的空气，它就会顽强坚韧地存活着，并将生命挺拔起来，坚持下去——我钦敬树的那种执着。
下辈子做一棵树，一棵纯粹的树，绝不要人的那种思维，因为人一思索，世界就不会安宁。做一棵树，弃绝人世的纷争，远离红尘的喧嚣。做一棵树，安然于一种孤独却并不寂寞的岑寂与静谧，以天空为屋，以大地为床，以乳雾为衣，以芳草为枕，以清露为梦，以雨滴为诗，以流岚为歌，以阳光为向往，以雷电为激情，以鸟鸣为赞美，以黑夜为畅想，以月色为感动，以昆虫为伙伴，以山为志，以水为袖，以风为舞，以所有为生命之所有。做一棵树，头顶一片天，脚踏一方土，默默为世界呈献一丛绿，一片安静，一个祝福。我为树的那种伟大的沉默而感动。
也许，你并不在意一株树，你并不喜欢树的那种不争不动、安命若素的矜持和凝重，你愿象风那样流浪，象河流一样奔涌，象鸟儿一样飞翔，象骏马一样驰骋，但是你并不知道，一棵树，它所拥有的远远超过了这一切，虽然，你总是看见它静静伫立在那里。可你，是否了解一棵树，去爱过一棵树呢？没有，你没有，你只是观赏过它，用人的思维傲慢而又轻浮地审势过它，你没有真正地亲近过它，让自己像一棵树或者把树当作一个人那样。其实，树的有形并不代表它更丰富更深邃的无形。树的风度和魅力无以能及，它拥有众多的美。
树就是树，它不是人，却也有自己的生老病死，树也有自己的思考——树有树的梦，树有树的高兴，树有树的眼泪。树有精神，有灵魂，也有爱情。
我见过两棵生长在荒原上的树，它们屹立着，相依为命。粗实的树干紧紧靠在一起，抱在一起，一起风，树干带动巨大的树冠互相摩蹭，发出象摇桨划橹的那种声音，“咯，咯，咯，咯……”。我觉得那更象它们恩爱的轻抚和呢喃，一种低洄的亲昵的私语。那两棵树，真正是同风霜雨雪，共苦难磨砺，在岁月变幻中，不变的是它们彼此交互的身影，它们倾向对方的爱情。它们在一样的环境下生长着，密密匝匝的枝叶交错相织，它们深植在地下的根更是连理相结，它们互相注视，它们互相倾诉，我想，一旦有一株树不幸死掉了，另一株树一定会伤心而殒，随它而去。好一对恩爱的夫妻树啊！它们是那样默默无闻地挺立在那荒原之上，让所有的生命为之唏嘘感叹。它们不仅是伟大的生命鉴证，而且也是美丽的爱情宣言。
从这两棵相依为命的树，我读取了与人生不同的美，与人之爱不同的爱，从这两株相依为命的树，我知道这世界上也还有沉默着的惊世骇俗。
下辈子做一棵树，既或在我的身边没有那株紧紧相偎依的树，那株同呼吸共患难的树，我也会毅然挺立我的身躯，昂扬我的生命，我依然会去默默地爱，爱风，爱雨，爱雷霆霜雪，爱彩虹浮云，爱蓝天大地，爱整个大自然，以之为美，以之为生命最大的快慰。
一棵树也许渺小，但它并不卑微，一棵树的生命需要人去仰视，无限仰视。
做为一棵树，我不要金钱，不要权力，不要荣耀，也不要冗繁的生活欲望和舒适的待遇，但我比人更懂得爱，更善于保持一种站立的生命。我想，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了。
下辈子就做一棵树。我知道，一棵树既或被人砍了被雷劈了被虫子蛀了病了，它也依然站立着，象一个不失风度的中世纪骑士，又似一位临危不惧泰然自若的英雄豪杰。在我的眼里，树就是君子，不算计，不倾轧，没有阴谋诡计，不耍赖甚至也不闹情绪别扭。树，单纯且清静，独立而又和平，树是爱的象征，树是一个爱的世界。
下辈子让我做一棵树，你可以采撷我的一片绿叶，夹在书里做一个别致的书签；你可以折一根好看的枝条，赠送给友人表达你真挚的情谊；你可依我而立，拍一张季节的照片做为美好的纪念；你可以劈开我的胸膛，点燃一堆熊熊篝火，温暖你冻僵的身体；你还可以把我锯倒，用我的躯干做工地上的建筑材料抑或你的家具……我不会伤心，也不会为此而流泪，因为我知道，我木质的生命是永恒的，在那张依然呈现年轮木纹的版材上，铭刻着我曾经是一棵树的成长辉煌，曾经是一棵树的坦然和骄傲。
做为一棵树， 我无怨无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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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6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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