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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接罢王副省长的电话,杨永康叫办公室刘主任放下手头上的其它事情做好以下准备工作:
一、多准备几个要钱的报告,内容包括村级断头路建设、老区扶贫开发、神龙山水电站前期勘察论证、天然林保护、集镇供水设施改造、小型水库加固除险、旅游景点配套建设等等共十一个方面,每个方面所需资金十五万元左右。
二、通知小车司机检修一下车辆,明天一早出发,到省里请王副省长出面把这些所需资金协调解决到位。
三、目前两所初级中学“中考”在即,每年考取市第一中学的数量少之又少,近日又听说少数老师上课时间打扑克、做家务事的问题比较严重,学生群龙无首,学习成绩肯定上不去。通知分管教育工作的领导同志和教管会主任在今晚九点钟左右陪同他深入学校到各个班次进行暗访调查,上述问题如果成立,则应发现一个查处一个。
四、今年的教师暑期集训要改变以往先做动员后总结的陈规旧矩,分管教育工作的负责同志、教管会主任、初级中学和中心小学的校长都要做好授课准备。通过突出集训内容,直奔集训主题,训出教师队伍的生机与活力,达到教师应具备的师表、师范和师德与一名社会人应具备的气质、素质和品质相一致的目的。另外,他自己也不例外,由他本人亲笔撰写《今天我们怎样做教师》的集训讲义,用“教育是科学,科学的价值在于求真;教育是事业,事业的意义在于献身;教育是艺术,艺术的生命在于创新”的内涵和外延,去唤醒和感化全体教育工作者为振兴神龙山的教育事业,帮助孩子们走出大山倾注自己的心血、汗水和代价……
刘主任走后,杨永康开始收拾办公桌上堆放着的乱七糟八的东西,他先是把市信访局批转下来的几个信访件签署了明确的处理意见交由分管的领导同志处理。然后又把近几天挤压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粗略地看了一遍,吩咐办公室按公文传递程序在有关领导中传阅。
安排和处理好这一揽子大大小小的事情,已是下午六点多钟,机关食堂的炊事员正好敲响了开饭的钟声。杨永康虽然没有什么食欲,还是走进了食堂。烟隐大饭量小,平时很少吃早饭,这是他到这里工作以来养成的一个最不好的生活习惯,所以吃饭对他来讲只是一个极为平淡的插曲,每次的用餐时间就是那么三五分钟。他三呼啦两扯地吃完那碗苞谷糁干饭,回到自己的寝室思考着今天晚上到学校明察暗访的路线,看用什么方法去处置那些玩忽职守、误人子弟的“南郭先生们”。
晚上九点,分管教育工作的党委宣传委员和镇教管会主任准时来到杨永康的住处。
“今晚的事有没有走漏风声?”
“下午我们接到通知的时候只说你今晚有要事找我们。刚才办公室刘主任才把真实意图说明白。此前谁也不知道。”
“嗯,等一会儿去的时候,一不打招呼,二不坐车子,三不走大路,我们几个人抄小道从镇中学的后面插进去,一个一个教室的查看,结束后针对发现的问题就地召开整改会,涉及到谁就处理谁,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一个也不放过。”
“行,我们听SJ的安排。”
“那就出发吧。”
“好,我们出发。”
镇中学离镇里有三四里的路程。山里的路面颠簸不平,高低不一,走路的时候必须提着胆子打探式的走着碎步子,不像山外宽平顺直的路面那样可以使人无所顾忌地大步流星的走着,即使是土生土长的神龙山人夜间走路也要小心三分。杨永康在这里工作已是第四个年头,对神龙山的道路通行状况既有教训也有经验,特别是两年前那个漆黑的晚上在他给水电工程师老蒋送去蜡烛后转来的路上把他的尾椎骨摔成了严重骨裂,事到如今,不管是阴转睛还是晴转阴,疼痛的尾椎骨总是令他抹不去那次致命的一跤的阴影。
今晚他似乎没有丝毫的顾及这个问题,按照他平时在城里走路的习惯,带着他们两人直冲冲地走在夜色朦胧的镇中学的小道上。
这是一条凸凹崎岖的羊肠小道,早在八十年代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经营责任制以后随着农业综合开发的不断进行,这里就变成了一条季节路,偶尔只有责任田分在这一带的农民耕田犁地或收割粮食时从这里临时性的走一会。不料久违的小路今晚突兀的迎来了这批久违的行人。他们很快走到了中学的附近,隐隐可见的灯光告诉着他们,快到了,前面就是学校。
一路上,宣传委员和教管会主任紧跟在杨永康的后头一直没有吭声,眼下快到学校C场了,他们二人清楚地记得进入C场必须越过一道一米多高的用石头垒砌的坎子,于是提醒道:
“杨SJ,前边是一道坎子,从旁边……”
话未说完,杨永康接过话茬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接着便是随着“唉呀”一声惨叫,杨永康摔入了一米多高的坎子之下。
随行人员预感大事不妙,对着学校拉开嗓门大声呼喊:
“快来人呀,杨SJ从坎子上摔下去了。”
嘶哑变调的喊声,顿时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吓得上晚自习的学生们无序的跑出教室惊呆在室外的走廊上……
半夜醒来,杨永康躺在病室里发现宣传委员、教管会主任和一群医护工作人员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站在他的周围。
“这是咋回事?”
“您去学校的路上摔伤了。”
“咋样?”
“右肩胛骨骨折。”
“现在却没有一点痛的感觉。”
“我们为您注射了吗啡,您现在处于局部麻醉状态。”
“那咋办?”
“刚才我们研究了两套治疗方案。一套是保守疗法,用夹板固定右臂,辅之于药物治疗,这种疗法虽然疼苦较小,手术简单,但恢复周期长,极易留下后遗症,比如骨头对接错位,引发肩周炎等等。另一套是积极疗法,简单地说就是将骨折的部位肌肉切开,用钢片和螺丝对部位固定之后再进行肌肉缝合,钢片摘除时间视骨折部位愈合情况而定。这种疗法是一个大手术,前后需要两次开刀,而且医疗费用不是个小数,好处是几乎没有什么后遗症。”
“别说了,干脆就实施保守疗法吧。这样既不需要花多少钱,又不影响明天我到省里找王副省长要钱的事。”
“杨SJ,我们乡镇这一级的卫生院平时根本就没有配备这方面的医疗器材,要不我们与市人民医院联系后请他们送来,或者明天送你到市人民医院请他们直接实施这种治疗,行吗?”
“明天就不必把我送到那里去了,待我从省里回来后,再进行治疗。”
“如果这样的话,在你接受治疗前的这几天一定是痛得很难受的。”
“那怎么办哪,王副省长在省里等着我送要钱的报告过去,如果错过了机会,把即将到手的钱弄不到手的话,今年这个春节恐怕就过的非常艰难了。”杨永康说着说着不知是疼痛难忍还是说话说到了心酸之处,眼角不禁溢出了眼水。
周围的同志们知道杨永康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只好取来一根纱布做成绷带,就这样让杨永康把肩胛骨摔伤后导致不能下垂的右手胳膊肘成九十度的挽着。
挂好绷带,杨永康觉得医护人员已经按他的要求完成了对他的治疗任务,便执意的站起来,示意同志们打着手电筒,护送他回到他的住处。
这一夜,杨永康疼痛得不能躺着睡觉,他独自一人坐在那张简易的三人沙发上,孤伶伶的忍受着伤痛的折磨……
他终于在疼痛中盼来了黎明,东方的天空冉冉泛起了红色的光芒。这个时候,已到了疼痛难忍的地步。杨永康为了不打乱已有的计划和今天的行程,坚强地走进卫生间用左手刷牙洗脸,然后挽着右手若无其事地来到机关食堂,吃了一个烙饼,喝了一碗苞谷糊粥,含着泪水踏上了奔赴省城的征途……
王副省长特意为这位家乡的父母官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近几年来,由于他身居要职,在省府忙于处理ZF要务,一直无暇顾及回老家看看。不过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自从杨永康到他老家工作以后,他从各个渠道不断听到一些关于这个姓杨的父母官如何勤政为民,如何廉洁自律,如何立足实际大搞产业结构调整等方面的好多反映。在这期间,他虽未面对面的见过其人,但在电话中听过其声,从每次的通话情况看,留给他的基本印象是,这个娃子还算是一个本分实在干实事的娃子。今天这个娃子千里迢迢地从老家专程来到这里,他当省长的不说为他接风洗尘,起码从安抚这个长期工作在高寒山区的青年人来讲,也应该无条件地、热情地、高规格地招待一番。
门铃响了,秘书开门一看,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像一位伤病员谦逊地站在那里。
“请问,这里是王副省长的家吗?”
“是的。你是……?”
“我是王副省长老家的SJ,我向王副省长汇报过了,今天是专程来拜见他的。”
“啊,是杨SJ吧?听省长说过多次,请进请进。”
秘书非常礼貌客气地引着杨永康走进王副省长的会客室。
王副省长见状,有些吃惊地问:“你是小杨吗,你这是咋回事?”
“省长,我这是昨天晚上去检查学校教学情况时摔的,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
王副省长指着对面的沙发示意坐下后关心地问道:“请医生看了吗?”
“看了,是肩胛骨骨折。”
“你这个不听话的娃子,怎么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肩胛骨摔成了骨折,竟然还到省里来,你难道不要命了?快去治疗,不然的话你右臂会成为终身残疾的!”王副省长板着脸严肃地批评说。
“感谢省长的关照,我怕来晚了错过了要钱的机会。”杨永康犹如不懂事的孩子犯了错误之后接受父亲的训斥一般,回答着王副省长的问话。
“好了,好了,什么也别说了。”王副省长扭头对坐在身边的邓秘书说:“你打电话与协和医院联系一下,就说我老家的亲侄儿因公摔成了重伤,请他们安排医护人员做好救治准备,我们随即就到。”
邓秘书转身打电话去了,王副省长心疼地望着杨永康,问:“要钱的报告带来了吗?”
“该带的都带了,一共十一个。”
“好,你住进医院后就到那里安心治疗,一切听从医嘱,什么也别管,剩下的事由我协调解决。”
不一会儿,协和医院派来了救护车,杨永康上车的时候回头望着王副省长,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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