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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离开他的日子里,自以为快乐自由地生活着。
每天早上依然踏着初夏的旭日去上班,每天中午依然吃一顿营养丰富的饭菜,每天晚上依然习惯地看上两个小时的书。她答应过他,离开他的日子里,要好好爱自己。
她看《论语》,她说要修心养性,她说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要用文化内涵丰富的书来充实自己,来武装自己。她看深奥的哲学,因为那些玄妙十足的书可以让她放更多的时间进去思考,而不再满心满肺想着的都是与他一起走过的日子。她说看哲学看多了会让一个正常人变疯的。她说她宁愿做一个疯子。
只是她有时一个人独处时间长了,会不自觉地泪流满脸,或许在公车上,或许在工作时,或许在嘴里含着饭间。想着跟他站在拥挤的公车里,他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拉着公车的扶手;想着他与她一起看过的某个电影,她大笑,他盯着她微笑;想在家时,她做的饭菜太难吃,他总是说“你下岗了”,然后他亲自下厨给她做饭,她就跟在他后面团团转地看他放油下菜落盐。
她只是想他孩子般的微笑,她只是想他手心的温度,她只是不经意地想起,她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她从来不去擦那滚滚而下的泪珠,她就这样让它们爬满没有表情的脸,随它们在空气中风干。
只是有时她会买一包他常抽的那种烟,窝在黑夜的角落里,点着。分明是燃烧对他的思念,她却让自己承认,是在燃烧夜的寂寞。她说,抽着他的烟,幻想中就像亲吻着他没有温度的嘴唇。那冰凉的唇,冷成她梦幻里深海中血色的红珊瑚。
只是她习惯往背包里随时放着几根棒棒糖。难以忘记,他曾用棒棒糖在她面前挑逗他的女性朋友,无奈不得手后,就把已经剥开的棒棒糖塞进她的嘴。她忌妒地听着他开玩笑的挑逗语言,又快意地含着他不得手后塞进她嘴的棒棒糖,心想着“活该”。爱上棒棒糖,是对自己的安慰。她说,想他想得痛时,就往嘴里塞根糖,让自己甜蜜,驱逐想他带来的坏心情。
他曾说,分手后他们还是朋友。固执的她坚决地说:做不成情人不可以做朋友。所以她再没有跟他联系过。她不后悔曾经的坚决,从来不。
她用香烟和糖来悼念他们曾经的爱情的同时,又用“一刀两断”来结束对他如丝的思念。她承认自己本身就是个矛盾体。
她为他留了两年的长发,两年来,她没有剪断过,那怕一寸一毫。她像爱他那样爱护着自己的长发,给它营养,给它滋润,闲来时还在阳光下用小剪刀修剪偶尔的几根分叉。丝丝黑发,丝丝都见证了他们的爱情,热烈、冷淡,到最后谁也不是谁的谁。她曾天真地以为"哪天要是留不住你,还能留住我们的长发"。
然而,自他离开后,她再也没心思去护理那把长长的秀黑的头发。她让它们在空气中枯燥,让它们在空间里分叉,让它们在无名的烦恼里憔悴成一辑黯哑的凝固的音乐。丝丝黑发,丝丝思念,像几千个枷锁,束缚着她单身的快乐。曾经的美好,已经成了负累。在许多个日日夜夜后,她决定要它们再见证一次“一刀两断”。
她把它们全剪了,剪了个比板寸稍长一点的发型,她问“我现在像不像个小尼姑?”然后哈哈大笑。只是一念之差,她就要剃个光头,让它们无影无踪。她把仅有的这些发丝染成了金黄色。走出理发店,那如刺猬断刺般的发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很满意。戴着随身听,耳朵里灌满梁咏琪的《短发》。她反复地听,一遍一遍地听,直到又开始不自觉地泪流满脸。
她把以前为了穿给他看而买的许多淑女装全都收了起来,放在衣柜最底层。每天只穿牛仔裤黑衬衫白球鞋。花的裙子花的衣,高的低的平的鞋,全都像他的人那样,在她青春的时代里成了永远的过去进行时。
她相信,总有一天,他的烟,他的棒棒糖,连同与他有关的所有记忆,都如他们一起看护成长的头发那样,在倾刻间,被遗弃在漠漠红尘里。如她手中的烟,在掐掉那一刻,灰飞烟灭。“这只是时间问题”,她告诉自己,“只是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像我会好好爱自己那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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