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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当之黑白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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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5 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典当之黑白森林

一、我本农民

  卫骏闷闷不乐已经有三天了。

  张望是江隆村张会计的儿子,姐姐张文前天回娘家的时候又给他从龙源城带来了很多他喜欢的东西:饼干、芝麻糖、一双他已经跟姐夫悄悄说了足有半个月的白球鞋、还有一套崭新的一共是四本的书。这些在一九八七年的龙源市城郊的江隆村来说,无论哪一样都足以令十多岁的孩子羡慕得不得了。

  比同龄的孩子差不多要高出半个头的十四岁的卫骏也不例外。卫骏羡慕的不是张望其他的东西,而是他的那一套书:《隋唐演义》。

  正月里卫骏到舅舅家拜年的时候,在打谷场上看了一出市剧团《御花园救主》;说的是唐朝开国大将尉迟恭勇救秦王李世民的故事。打那回来以后,卫骏一有机会就缠着村里的老人们讲隋唐故事。慢慢的他知道了隋唐第一条好汉虽然是李元霸,却挡不住罗成的五钩神飞枪;程咬金的板斧本来在梦里是学了全套一百零八招的,结果被惊醒后只剩下了三板斧;秦琼在江湖上人称“小孟尝”最爱结交朋友了的……,连在梦中也在为李元霸和裴元庆比锤定胜负而喝彩。

  卫骏跟着母亲进城的时候,已经拉着母亲在龙源新华书店隔着柜台的玻璃看过不下十次的《隋唐演义》,是他这半年以来做梦都在想着的东西;可是每次进城母亲总是说家里的钱要作正用。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卫骏是很懂事的。张望的父亲是村里为数不多肚里有些墨水的人,做了村信用站会计好几年了;姐姐张文嫁到了城里,姐夫是在城里肉食品公司的全民所有制工人;张望家的日子在村里是过得数一数二的好。

  卫骏的父亲卫成雄却是当时中国亿万农民中很普通的一个;唯一令卫骏感到骄傲的是,父亲不仅是全村个头最高、块头最大的男人,而且还有一身祖传的好拳脚,是村里年轻人崇拜的偶像;据祖父在世的时候说,江隆村卫家是外来的姓氏,原本祖籍在安徽省,祖上是跟着曾国藩平太平天国的时候才在这里落的户。妹妹卫丽,还只有十岁。家里完全是靠父亲整日不知疲倦的劳作和母亲精打细算才勉强过上了在村里算是中等水平的生活。

  卫骏昨天就和平日里关系并不是很好的邻居兼同班同学张望开口借过那套《隋唐演义》了;可张望却只是很神气的说他自己还没有看完,而且和他要好的同学和朋友都还没有看过;至于你卫骏嘛,就耐心慢慢等吧。令卫骏感到很气愤的是,还在他恋恋不舍的还没有从张望身边走开的时候,班上最漂亮的女同学罗群亮跟张望一开口,张望马上就满脸巴结的堆着笑脸答应了。

  卫骏实在是忍不住了。今天早上一早他就想好了,再去借一次。就是要拿他心爱的弹弓和自己花了两天工夫才削成的扎了红缨子的长木枪换也行;如果这样张望还是不肯的借的话,那就硬抢!抢来看完还给他就是了,大不了再挨父亲一顿臭揍。

  谁知早上一上课班主任彭老师就说上午第四节课的时候就要把昨天布置的作业收上来检查,把卫骏的再次借书的计划给打乱了。

  卫骏自打上学的第一天开始就对念书没兴趣,跟着父亲学拳脚功夫却很是认真刻苦;加上由于遗传的原因个子总比同龄孩子起码高半个头,自打进学校门的第一天开始起就没有坐过前排,除了最后靠墙的座位以外,连倒数第二位的位置也没有坐过。一般情况下能说出哪门课老师是教到哪儿来了就已经算不错了,几时一本正经的做过作业?那要交作业怎么办?除了抄同学的别无他途;就是抄,是不是能抄全了还不一定靠得住。

  正是因为卫骏有了这个特色,上了初中以后,彭老师已经当着父亲的面,给他下过很多次结论了:将来顶父亲的班,接过父亲手中的锄头继续修一辈子地球将会是毫无疑问。

  有了被村里人敬若神明的彭老师这个光辉结论,再加上每学期在期中和期末两次考试以后绝对能和他的座位位置媲美的考试成绩,卫骏被父亲揍得连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认不出来的“考试惨案”基本是有规律按时发生。卫骏有个很怪的倔强脾气,那就是父亲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揍他的时候,他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父亲打个痛快,从头到尾咬牙一声不吭;每次要么是母亲哭着向父亲求情,要么是父亲自己打得下不了手了才算作罢。

  卫骏好不容易才找来成绩不错的好友陈发强的作业抄了,终于在第四节课上课的时候准时交了上去。放学的时候一会儿张望就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卫骏只好悻悻的先回家吃午饭。

  每天中饭和晚饭卫成雄都要喝上半斤烧酒,这一天好象显得比平时要兴奋,破例主动把酒碗给儿子咪了一小口。原来是早几年新建的离江隆村不远的紫桥水泥厂看上了卫家的后山,后山是一座寸草不生的乱石头山,据说那满山的石头能用来生产水泥;村支书贺大叔跟水泥厂谈了很多次,组织村里的强壮劳力到山上帮水泥厂干活,卫成雄成了当然的首选。舍得干的话,一天能挣三四块钱,在当时就是在城里上班的国家职工队伍中也算是高收入了,卫家以后的日子无疑会好很多。

  卫成雄拍着儿子卫骏已经长成了半大男人的身板说:“兔崽子不是念书做文化人的料,明年初中一毕业,就跟老子上山背石头去!”

  母亲也附和着说:“大骏啊,早点挣钱也好,妈替你攒着;狠挣几年咱家就修个红砖房子,将来好给你娶老婆。”

  卫骏对父母给他描绘的靠背石头挣红砖房的光辉前景是毫无兴趣,此刻更是满脑子怎样早早的去路上堵住张望借《隋唐演义》;也没有回答父母的话,匆匆把一大菜碗饭三口两口扒完,到水缸里灌了一勺凉水,说了声“我上学去了”就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卫骏偷偷往邻居张望家院子里瞧了瞧,张望还没有吃完饭;他放心的慢慢悠悠走到村口的大槐树下的青石板上躺了下来。这是上学的必经之地,就在这里等着吧!

  远远的就听见了张望的笑声,卫骏翻身一看,张望手上捧着书和同学陈发强、王国庆一起说说笑笑的走了过来。

  卫骏迎了上去,强迫自己扮出了一副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笑脸的神情,问道:“张望,把你的新书借我看一看吧?”

  张望一见又是卫骏,不高兴的说:“大骏,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自己还没有看完呢!”

  卫骏脸色一沉,问道:“那昨天罗群亮跟你借你怎么眉头都不皱一皱就答应了?”心想只要张望再不识相他就要用强了!

  陈发强和卫骏平日里要好,连忙帮腔道:“是啊!张望。大骏最爱看隋唐故事了,别那么小器,你就借给他看看吧!”“是啊!你借给他看看吧!”王国庆也在一边随声附和。

  张望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说道:“罗群亮学习成绩好,我优先借给她是为了让她能帮助我学习进步,我爸说要和成绩好的同学一起玩!”

  卫骏不耐烦的道:“说那么多干吗?你张望学习好什么呀,还不是跟我差不多?你就说句痛快的,今天你是借还是不借吧?”说完把衣袖朝手臂上撸了撸,眼睛紧盯着他手里的书。

  张望瞧他这架势,知道今天不借恐怕是不成了。两家是邻居,从小光着屁股在地上撸灰一起长大的,卫骏的手段他还不清楚?从小到大两人打架他张望就从来没有赢过头回!

  无奈之下,抬头四处望了望,灵机一动,指着大槐树上的鸟窝道:“借你也行,不过你得把那鸟窝给我掏下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谁反悔谁就老母猪下的仔儿!发强和国庆你们可要帮我作证啊!”卫骏兴奋的道。

  陈发强望了望树上高高的鸟窝,说道:“大骏,好高啊!”

  卫骏满不在乎的道:“小意思!”和张望两人一起慎重其事的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以示决不反悔,“嗖”的一声就蹿上了树。

  不到五分钟,卫骏就把鸟窝整个端下来往张望面前一递,神气活现的道:“怎么样?你不想你妈变成老母猪吧?”

  王国庆一脸的羡慕,接过鸟窝小心的捡着里面的鸟蛋,说:“张望,鸟蛋放在灶里煨着吃最香了!”

  张望这才不情愿的把手上的书递给卫骏道:“这里只有三本,另一本在罗群亮那里;你看完了一定要还我啊!小心点啊,把我的弄脏了弄坏了弄丢了可是要赔的!”

  卫骏接过书心花怒放的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下午自从进了教室开始,卫骏保持着趴在桌上看书的姿势已经整整两节课了。第六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李老师见平日里卫骏要么是与同学交头接耳,要么是伏在桌上呼呼大睡,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感到很奇怪。

  李老师不由走下讲台过去一看,卫骏还犹自沉浸在书里如痴如醉,老师走到身边了依旧是浑然不觉。

  “拿来!”李老师威严的命令道。

  卫骏这才惊觉的抬起头来,利索的把书一把塞进桌膛里,低下头来只是不言语,也不把书交出来。

  李老师对这名大名鼎鼎的学生也和班主任彭老师一样,早就是恨铁不成钢,摇头叹息道:“农民!又是一个握死锄头把的农民!”

  这句已经听得耳朵起了茧的话,卫骏一直以来都是很反感的:当年插队时在他家里住过的知识青年李伯伯不是说连毛主席都说过,要到广阔的农村去炼红心么?

  卫家自在江隆村落户以来,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卫骏实在想不通,长大了他不当农民还能做什么?

  农民?农民怎么啦?做农民有什么不好吗?农民就农民!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典当之黑白森林

  二、从天而降

  几天下来卫骏脑子里装满了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恭、罗成……,连在梦中也是梦见自己披挂上阵和隋唐第一好汉李元霸一较高下。不过众多英雄好汉里面,卫骏最佩服的竟然是绿林道上的大哥,二贤庄庄主单雄信。在他心目中,不讲江湖义气,不仗义疏财,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话单雄信是万万做不了这个大哥的,更谈不上连秦叔宝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都至死不忘他的恩德。

  卫骏是全神贯注的看了整整四天,一字不落的看了整整三遍;要不是张望每天几次的催他还,只怕还要多看几遍。

  这四天里就是吃饭、走路、午休、上厕所……反正能利用的时间是都利用上了,真正是手不释卷;甚至有两天上学的时候干脆连书包都没有带去学校。

  老师们反正早就放弃了他,只要他老人家能安安分分呆在教室不闹事就行,至于你坐在那里做些什么也只好由他,也懒得去管了。

  晚上偷拿了父亲的手电躲在房里看,对妹妹卫丽是威逼利诱不许告密;有一天深夜卫成雄起来小便,迷迷糊糊的看到儿子房里好象有亮光,闯进去将儿子抓了个正着。一开始对儿子浪费电池是心疼得不得了,后来一看儿子好歹也算是在看书,又可怜巴巴的说要抓紧看完了还给张望,就干脆放宽政策,允许他开着电灯看。

  以单雄信为偶像的卫骏是很守信用的。四本书保管得很好,没有一丝的破损。就是封面稍稍皱了一点,也拿家里的洋瓷碗装了开水反复的烫平整了才给张望还了去。

  平常一遇到老师要求背课文就犯傻的卫骏,四本加起来足有砖头厚的《隋唐演义》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很快就放了暑假了。暑假的日子对卫骏来说是轻松和快乐的。

  卫成雄对儿子所有功课加起来还不如人家一门功课分数多的成绩大概早已习惯了,这次居然没有揍他;每天早出晚归忙着到山上背石头,看儿子通知书的那个早上只狠狠骂了一句“兔崽子”就匆匆的上工去了。

  卫骏懂事的带着妹妹卫丽帮母亲照管着自家田里和菜地里的农活。整日打着赤脚只穿着个裤叉在夏天的炎炎烈日下暴晒,通身皮肤晒得黝黑发亮;每餐两大菜碗的饭量使得个头也在疯长,刚满十五岁就已经一米七三了,要不是身材显得单薄了些,活脱脱就是父亲的缩小型翻版。

  早晚闲下来没事就是在自家院里练习父亲平时教他的拳脚功夫,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套练了几百几千次了还是乐此不疲。馋嘴的卫丽只有在答应帮哥哥抄写借来的暑假作业以后,吃生黄瓜、吃煨鸟蛋、吃小河里的鱼虾等要求才能够得到满足;有一回为了鼓励妹妹的抄写进度,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只野兔,母亲洗剥后炒一只炖了一只,一家人美美的打了一顿牙祭。

  由于满肚子的《隋唐演义》,加之父亲禁止他好勇斗狠欺负人的严令,卫骏除了读书成绩是一塌糊涂以外,在村里大人和孩子们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

  卫骏是村里游泳游得最好的少年。太阳开始要落山了,村口大槐树下的大水塘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卫骏在孩子群中成了当然的明星和领袖。洗过澡端着饭碗坐到大槐树下的青石板上,卫骏就开始唾沫四溅跟孩子们说着《隋唐演义》中的故事,看着围着的孩子和大人们专注的眼神,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惬意和满足。一直到母亲打发妹妹喊他回家了,才学着书上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告一段落,这时候人们才不舍的散去。

  这一天晚上睡觉以前,一家人在灯下商议明天去舅舅家吃酒的事,第二天是舅舅四十岁的生日。卫骏和卫丽兄妹倆心里是很希望能和父母一起去的。

  可家里只有一辆父亲视若珍宝的自行车,到舅舅家足足有三十多里地,拉不了那么多人的。要耽搁一天工夫少挣四块钱已经很令卫成雄夫妇心疼了,何况还要贴上两个孩子的车费钱?所以商议的结果是:父亲用自行车拉着母亲一起去舅舅家吃酒,卫骏兄妹倆留下看家;母亲允诺一定给两兄妹带包子和一大碗红烧肉回家后,卫骏和卫丽才极不情愿的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父母就出去了。趁着上午还算凉快,按照母亲的吩咐,卫骏把妹妹留在家里做作业,自己把自家菜地里的菜淋了一遍水;淋完后看天色还早,邀上陈发强两人到小河里摸了两个小时的鱼,一直到天色正午了两人才把摸到的鱼分了,各自回家吃饭。

  回到家里,卫丽已经煮好了饭和一大碗空心菜等哥哥回来吃,见哥哥摸了鱼回来喜得眉开眼笑。卫骏三下五除二煮了一大锅鱼汤,壮起胆子在父亲的酒塔里面偷倒了一小碗酒,象模象样的喝着,兄妹二人撑得差一点儿直不起腰来。

  因为午后的太阳实在太毒,卫骏叮嘱妹妹在家睡午觉,自己背起锄头到还在村子另一头的自家责任田里看水去了。

  田里的水已经放得满满的,烈日下的禾苗依然很精神;远处的山上隐隐约约传来了开山放炮的声音。卫骏到处看了看,熟练的清了清田里的杂草,打算挖出几锄田泥把几个放水口堵上就回家。

  卫骏堵上放水口以后,已经是全身汗得没有一根干纱;午后的太阳晒得他肩背火辣辣的生疼,加上酒劲一上来直觉得口里渴得要冒出火来。他背起锄头,准备到附近的陈发强家去讨碗水喝,顺便看看他在家里干什么。

  “卫骏!卫骏!”刚走出田间,就听得身后老远有人在大声叫喊着他的名字。卫骏回头一看,原来是邻居张望一路叫嚷着朝他飞奔而来。

  他停下来等张望走拢来,问道:“你这么急匆匆的跑什么?也不怕热!找我干什么?”

  张望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的站定,结结巴巴的道:“不……不好了!刚刚从天上掉下来几块大石头,把你家和我家的两间房子都砸了个大窟窿!卫丽给砸到了腿,脑袋也砸伤了,我爸这会儿已经背着她到卫生院去了!她说你在这里看水,你家里今天没大人,我妈要我来赶紧叫你回去!”

  “啊?!”卫骏大惊失色,把锄头往张望手上一扔,朝家里的方向飞奔而去。

  回家一看,自己和妹妹睡的房子真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房里原本就不多的几件旧家具也被砸得七零八落,地上还留有卫丽的血迹。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到十五岁,卫骏只听说天上会下雨下雪下冰雹,没听说过还会下石头!

  走到灶间水缸里喝了两大勺子水,连脸上的汗也顾不得擦,又急急忙忙的跑到卫生院。十二岁的卫丽本已止住了哭声,一见到哥哥又委屈的放声大哭起来。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医生正在给她清理腿上的伤口。

  卫骏心疼的帮妹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小心的问张望的父亲:“张大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张会计也是一脸的狼狈,愤愤的说道:“还不是后山水泥厂开山放炮给闹的?今天还算咱们两家人运气,要弄出人命来你看怎么得了?”起身说道:“大骏,你来了就好,在这里看着你妹妹,钱我已经交了,还是人要紧,以后再说吧!”

  刚走出门又回身问道:“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卫骏慌乱的答道:“我爸和我妈去舅舅家了,要下午晚饭时候才会回来。”

  老张会计道:“那我先去找村支书贺大叔,再和他一起到紫桥水泥厂去讨个公道!”转头匆匆的去了。

  卫成雄夫妇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快要下山了。见到家里的情形也是大吃一惊,到邻居张家一问才知道原委。

  夫妻二人不由分说心急火燎的赶到卫生院。卫骏正在哄着直喊疼的妹妹,兄妹倆可怜巴巴的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见到父母来了,本来就在哼哼唧唧的卫丽又一次委屈的放开了喉咙,和伤心的母亲哭成了一团;卫骏也是手足无措,几乎要掉下来泪来;见到了父母心里压着的大石才落了地。

  见到儿子和女儿并无大恙,卫成雄才稍稍安下心来。找到医生一问,才知道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卫丽是命大的:头上给石头划了老大一道口子,缝了五针;腿给石头砸得还不是很严重,小腿骨伤到了但还是没有骨折;打上几天针消炎以后回去好好养上一两个月就会复原。

  问明白以后,卫成雄和妻子儿女们说了,一家人放心之余还是愁容满面,卫丽执意要跟着父母和哥哥回家。问过了医生说可以回家,领一些消炎药回去吃,只是要每天按时来打针。于是卫成雄亲自背起女儿,领着妻子和儿子到挨黑时分才回到自己家里。

  所幸家中损毁并不太严重,只打烂了一间屋子。母亲麻利的把吃酒带回来的人情肉和包子热了,卫骏帮着母亲做好了晚饭。卫成雄破例没有喝酒,匆匆吃了两碗饭以后便到张家来商议怎么办。

  张家也只砸烂了两家相邻的一间屋子,庆幸的那间屋里没有什么重要家什,也没有住人,家里人连皮都没有擦破一点,只是当时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卫成雄对邻居老张会计是敬重的,只说要老张帮他拿个主意。老张道:“成雄,你先别急。我下午和贺大叔去紫桥找了水泥厂的领导。王厂长不在,一个姓李的副厂长说明天上午会来处理。今天晚上你们也只管安心睡,贺大叔已经让山上干活的人都回来了,工地上也停了工。我们等明天看厂里的态度怎么样再说吧!”

  卫成雄感激的道:“今天全亏了您,要不是我家小丽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哩!这份恩德我卫成雄一生一世都会念着您的!”

  老张嗔怒道:“成雄你这是什么话?咱们祖辈几代的邻居了,帮这点小忙算什么?”

  不善言辞的卫成雄拍着胸脯道:“今后姓卫的只要您一句话,火里水里不会皱眉头!”

  老张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吧!以后我们两家有事就相互通个气,能帮就帮吧!这些先不说了。成雄,你明天跟水泥厂是个什么章程?”

  卫成雄羞愧的道:“我扁担大的字认不到一箩筐,能有什么章程?您喝的墨水多,有见识,您帮我拿主意就好了。”

  老张笑道:“房子要修好,人要治好,这两样是肯定的;还要他们写个保证,以后不能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要闹出人命他们也不好收场;总不成要我们搬家吧?反正明天上午厂里会来人,明天你别出去,我们一起和他们谈谈。”

  两人聊了一会儿,卫成雄这才觉得心里有了主心骨,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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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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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上阵父子兵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遵照医生的嘱咐,带着卫丽去卫生院打针。因为离家里差不多有四里地,大热的天怕母亲受累,卫骏主动要求背上妹妹和母亲一起去。

  卫丽从昨天晚上全家都让她独自享用母亲从舅舅家带回来的包子就开始变得高兴起来,她顽固的一定要哥哥也吃了一个。此刻趴在哥哥的背上,从母亲手里拿过带着的毛巾帮卫骏擦着头上和肩背上的汗,问道:“哥,你要不要歇一歇?”

  母亲也说道:“大骏,要不就让妈来背一会儿,要不就到前面的树阴下歇歇脚再走吧!”

  卫骏满不在乎的道:“不用!彭老师都说了一万次了我是农民哩!将来二百来斤一担的毛谷子还不是要担?您也不说要我明年考不上高中就跟我爸去背石头吗?小丽不过六七十斤毛秤,不碍事!”

  母亲听着儿子的话,不由一阵欣慰。接过女儿手中的毛巾替已经高了自己半个头的儿子擦着汗,心疼的道:“到前面树阴下歇歇再走吧!你又没有念书的命,咱农民家的孩子不当农民还能干什么?不过你还在吃长饭,别压坏了身子,小心不长个儿了!”

  卫骏答道:“就快到了,等太阳一上来就更热了,还是到卫生院再歇吧!妈,农民的孩子将来也不硬会是农民,咱家小丽不是每次都考第一吗?小丽,你好好念书,明年要是考上城里的中学了,哥去背石头供着你!将来考上大学出来就做国家干部了,你要是考上了大学,哥做牛做马也供着你!”

  看到儿子这么懂事,母亲几乎要落下泪来,接口训着卫丽道:“听到没有?好好念书!你考到哪里,爸爸妈妈和哥哥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到哪里!”长叹一声道:“当农民好辛苦啊!幸好是暑假,不然耽误了功课怎么得了?”

  卫成雄独自一人在家等着水泥厂的人来。他听老张会计的话,昨天砸烂的屋里一点都没有去碰动,老张说那叫保存现场,是证据。什么叫保存现场他是似懂非懂,证据两个字还是懂的。心里盘算,水泥厂的人要是态度好的话,也不打算打他们什么油火,修好房子诊好女儿的伤就行,要按老张的意思要是还能赔上几百块钱的营养费就更好了。

  但是等来等去一直等到十点多了,太阳已经白得耀眼了还没有看见水泥厂来的半个人影。性格急躁的卫成雄又到老张家去看了看,老张会计和村支书贺大叔也在张家堂屋里等着,都安慰他不要太着急,只说昨天已经和厂里约好了的。

  眼巴巴的等到十一点,妻子带着儿子和女儿打了针回来了,村口除了几个熟悉的人影走过以外,紫桥水泥厂还是没有人来。

  卫成雄开始变得焦躁起来,烦乱不安在自家堂屋里踱来踱去。妻子小心的问道:“怎么?水泥厂的人还没有来?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他没好气的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去问问老张会计和贺大叔!”

  刚刚抬脚想出门,就见村支书贺大叔和老张走进了自家院里。还没有进屋贺大叔气愤的道:“水泥厂的人太不象话了!昨天和那个李副厂长当面说好了的!国家经济建设我们村是大力支持,没有为难他们一星半点!怎么拿我们不当回事了!”

  老张忧虑的说:“成雄,山上下来的水泥厂的人说昨天可能是雷管位置埋错了,还说这样的事十年难碰头一回,还不知道屋子是怎么烂的。今天厂里生产科的人又来通知让下午接着开工。砸了屋子伤了人,连理都不理睬!说好了上午来议个章程的,都是些吃皇粮的国家干部,怎么这么不讲信用?”

  卫成雄刚招呼着二人坐下,听老张这么一说,火爆脾气“腾”的一下就蹿上来了:“国家干部怎么啦?我就不信了!砸了屋子伤了人他还有理了!我吃饱了没事自己拿石头砸自家的屋子?下午我到村里叫上一帮爷们带上锄头去紫桥镇上找他狗日的说理去!兔崽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贺大叔连忙劝道:“成雄,你是个急性子,你还是先别去;再说耍嘴皮子你斗不过那些读书人。下午还是我跟老张再去看看吧!他们要真不讲理的话,我就到乡政府告他们去!”

  老张也劝道:“是啊,成雄。我们农户人家也不能乱霸蛮输了理,能不动粗还是先不要动粗;总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吧?他们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也说不准,已经是已经了,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天的。”

  “好吧!”贺大叔是自己的父辈,村长和村支书一肩挑了好多年了,江隆村自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很为村里办了些实事,在村里享有说一不二的威望;老张也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既然他们都这么说,卫成雄也只得暂时强自按捺住心里的火气。

  老张起身道:“那我赶紧让我婆娘做饭,贺老爷子您就别回去了。一起在我家随便吃点,我们好早点去紫桥镇。”贺大叔也不跟他客套,跟着老张起身就走。

  贺大叔又回头不放心的叮嘱道:“成雄,你的脾气点得火燃我是知道的。我们没有回来以前你要是敢乱来,我可饶不了你!”

  二人走了以后,一家人谁也不敢招惹卫成雄,他恨恨的拿了酒碗大口大口的喝着烧酒;妻子为了平息他的怒气,特地炒了一大碗苦瓜炒火焙鱼给他下酒;卫骏和卫丽也小心的默默扒着碗里的饭。

  忽然卫骏朝院前路上一指:“爸,他们又要上山开工了!”

  卫丽带着哭腔问道:“爸,哥,天上还会掉石头下来吗?”

  已经有了五分酒意的卫成雄听儿女们这一问,本来就烦躁难安的心里变得更加恼火,把酒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吼道:“他们敢!”

  起身到堂屋拿了两根拇指粗的干活用的钢钎,扔了一根到儿子脚下:“大骏,你喝上一碗酒!拿着这个去村口等着!谁敢再来上工,哼哼,就给老子豁出命去揍他娘的!”

  卫骏没敢言语,怯怯的望着母亲。母亲连忙放下碗筷劝道:“你疯了?!老支书不是让你等他回来吗?”

  妻子的话让卫成雄犹豫了片刻,眼见路上的人越走越近,越来越多,又焦躁的道:“我又没去水泥厂,可今天上工是怎么也不行!鬼才知道那些狗日的今天会不会埋错雷管?等把咱家的屋子全炸了,到时候哭都到不坟头!这样吧,你去村口等老支书,顺带着劝劝上工的兄弟们。我跟大骏去拦住他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倒上一碗酒,在儿子的头拍了一记道:“兔崽子你还是不是老子的儿子?把酒喝了!扛上钢钎跟我走!”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卫骏依言接过父亲手上的酒碗,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了,辣得他只咳嗽,肚里象火烧一样。一咬牙拿起钢钎跟着父亲一阵风一样的去了。

  卫成雄带着儿子站在屋后上山必经之路的大石上,两眼血红的等着邻村与本村上山干活的汉子,还有十来个水泥厂的正式工人一群人的到来。

  烈日下的父子倆都只穿了一条裤叉,卫骏的个头刚到父亲的耳朵,和手上的钢钎一般高矮,单瘦的身板更是不及父亲的一半;卫成雄身高一米八,身高体壮,流淌着汗水的古铜色结实肌肉拧成了一股一股,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此刻背着钢钎站在高高的大石上,更是威风凛凛,宛若天神。

  父亲的威武姿态很自然的让卫骏想起了隋唐人物中的雄阔海,加上肚里的酒开始起作用了,一时间胸中平添了几分豪气,也神气活现的学着父亲的样子,把没有二两肉的胸脯挺得老高。

  上工的人群远远的见了父子倆这个阵势,开始小声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等到人群走近,卫成雄扬声说道:“各位兄弟!大伙儿可能都知道,昨天山上炸落的石头砸烂了我家的房子,砸伤了我家的孩子;竟然还有几个没良心的想不认帐!贺大叔和张会计昨天就跟他们约好了今天上午来说个章程,到现在连鬼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

  “兄弟们!你们也有房屋,你们也有子女,咱农户人家是穷,我家人命是不是人命?凭什么就活该挨砸?在场的认识我姓卫的人不少,我卫成雄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事情没有个说法以前,拜托各位不要让我为难,这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上!”

  “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人群中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小声嘀咕道,马上就招来和卫成雄父子相熟的农民汉子的一片指责声。

  卫成雄恼怒的把手中的钢钎猛的往脚下的大石上一顿,顿得石屑乱飞,火星四溅;接着朗声说道:“有种的站出来说话!谁要是不听招呼,今天就是我们父子倆的死敌!不要命的尽管上来试试!你们就是一齐上,老子今天也不能让你们再往前走半步!”

  卫成雄勇悍能武在十里八乡早已是声名远播,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憨直汉子话又说得在情在理,加上还有一个半大的儿子,谁还敢乱说话?谁又敢再上前?人群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躲避着他扫过来的恶狠狠的目光,顿时鸦雀无声,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在烈日下僵持片刻,不知道谁先开声:“卫家大哥,咱们听你的,大家先回去吧!”人群这才慢慢回转,不一会儿便散了。

  在毒辣的阳光下赤身晒了近半个小时的卫骏已觉得脑袋开始发晕,嗓子几乎渴得要冒烟了;也不请示父亲,不等人群散尽便赶紧回家灌了一勺凉水,到屋里拿了父亲上工穿的衣服和斗笠,端上一大勺子凉水给父亲送去。

  卫成雄见人群散了才松了一口气,无言的接过儿子手中的水一饮而尽,穿上衣服戴上斗笠。这才交代儿子道:“大骏,你先回去,爸爸在这里守着。”

  卫骏小声劝着父亲:“爸,人都散了,你也回家吧!”

  卫成雄不耐烦的道:“你懂个屁呀!你知道就再也没人来了?先回去!我再守上一阵子,真没人了就会回来!”

  卫骏只好先回去了,到菜地里摘了几根黄瓜,学着母亲的样,放在打水的吊桶里垂在自家院中的井里湃着,等着父亲和母亲回来好解解暑气。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卫骏把黄瓜从井里提出来拿了一根给妹妹,自己却又不吃,依然把吊桶放回井里;又去叫了父亲一次,卫成雄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近一个小时当中再也没见一个人往上山的方向走过来;听到儿子叫他,二话没说就和儿子回了家。

  卫骏赶紧拿了三四根冰凉的黄瓜递给父亲,给母亲留了两根。卫成雄接过儿子递来的黄瓜咬在嘴上,吩咐道:“去,去倒两碗酒来!”

  卫骏陪着小心道:“爸,你还是先喝一碗吧,喝完了我再给你倒。”

  卫成雄看了看嘴唇上已经长出细细绒毛、有了喉结已经变声发育的儿子,一把将他拉过来,猛的扯下他的裤叉,骄傲的大笑道:“傻小子!鸡巴都长毛了!今天这样才象是老子的儿子!谁说我要喝两碗?咱们爷倆一人一碗!”

  卫丽见哥哥的手忙脚乱的拉着裤子,忍不住也笑出声来;卫骏羞得满脸通红,慌乱的把裤子拉上,埋怨道:“爸你干什么?我中午已经喝过一碗了!妈不让我学你喝酒!”

  卫成雄拦住女儿再次伸向黄瓜的手道:“你妈怎么还不回来?小丽,你都吃两根了!别吃坏了肚子,让你哥也吃一根!大骏,叫你去倒两碗就倒两碗,都是大人了不会喝酒怎么做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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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6: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半大孩子在喝了两大碗烧酒以后结果显而易见,卫骏和父亲碰了几次酒碗后,口中连连道:“爸……爸,我怎么看不清了?你老……是晃悠什么?晃得我……头好……晕……。”话还没有说完,“咣当”一声,手里的酒碗就掉在了地上,人也烂泥一样顺着竹椅滑到了桌下。

  卫丽惊叫道:“爸爸,哥他喝醉了!”

  满满两饭碗烧酒差不多有一斤了!卫成雄却大笑着摇头道:“傻小子!这么不经喝啊?真是没用!”轻轻巧巧的抱起起儿子,放到堂屋的竹床上睡下,不到三分钟就响起了卫骏均匀的鼾声。

  刚刚放下儿子,远远的就望见路上妻子领着一群人向自家院里走来,卫成雄以为又是来上工的,一把抄起钢钎朝门外奔去。走到大路上一看,跟在妻子后头的是贺大叔和老张会计,还有三个戴着草帽穿着白衬衣的干部模样的人。

  贺大叔老远就招呼道:“成雄,水泥厂的几位领导来了!”引着几个人进了卫家的堂屋,骂道:“你今天在家里胡闹什么?听从这里打转身的水泥厂的同志说,你小子还直喊着要打人?兔崽子还当不当我是你贺大叔了?”

  卫成雄连忙叫妻子去倒茶,自己招呼着几个人坐下,辩解道:“贺大叔,不是那么回事。我哪儿敢不听您老人家的?”

  不等贺大叔开口,一个微胖一点的中年人就说道:“不是那么回事?卫成雄同志,你可是扰乱了我们厂的正常生产秩序啊!这不,连我们龙书记和王厂长都惊动了!”

  老张会计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李副厂长,这是厂长老王,这是龙书记。说说看,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李副厂长的话勾起了卫成雄胸中的怒火,因为贺大叔和老张一再叮嘱他要讲道理,喝了一大口酒后恨恨的答道:“我听我们村和邻村上工的兄弟们说,厂里通知可以上工了;还听有人说我们两家的屋子不是让石头砸烂的;我卫成雄虽然是个本份的庄稼人,可也不至于去打他们公家人的油火!让他们上工要是再出事怎么办?我家闺女吓得直哭!所以我就带我家大骏拦住他们不让去上工,就这么回事。”

  王厂长奇怪的问道:“什么?砸烂了屋子伤了人还让继续上工?”转头问李副厂长:“老李,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昨天的事没听你向我和老龙汇报?”

  李副厂长讨好的答道:“昨天贺支书和张会计找了我,我原来答应今天上午来看看,现在厂里正在搞扩建,事情一多我就落在脑后了。不是没有出什么大事么?老贺老张和卫同志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卫成雄一听火冒三丈,刚想起身却被老张按了下去,老张强按着心里的火气说道:“昨天我和贺大叔不是跟李副厂长说得明明白白么?砸了屋子伤了人不算大事,那在您看来要什么事才算大事?”

  李副厂长打着官腔道:“哎呀!老张,你也是老共产党员了,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待调查核实嘛,只要核实确实是那么回事该厂里负责的我们还是会负责的嘛;可是你们怎么能听由卫同志胡来呢?我们厂的扩建工程可在节骨眼上,不是也可以解决你们村上一些强壮劳力的出路问题么?不支持国家经济建设,扰乱生产秩序,还想行凶打人,这可是违法犯罪啊!”

  水泥厂的龙书记刚想开言,却只听得“啪!”的一声,卫成雄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把手中的酒碗猛的往地上砸了个粉碎!

  他从中午到现在已经喝了近两斤烧酒,已有了八分醉意。抄起已经放落的钢钎,双眼血红的站在了自家堂屋门口,吼道:“老子今天还就犯法了,怎么样?不说清楚,老子管你什么鸟国家干部不国家干部,今天谁也休想迈出大门一步!”

  “成雄!你小子犯什么浑?快把钢钎放下!”村支书贺大叔喝道。

  卫成雄嘿嘿冷笑道:“贺大叔,平时我什么都听你的,今天不行!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认!他们狗日的太欺负人了!”

  李副厂长畏缩的躲到龙书记身后,说道:“王厂长,龙书记,你们看!我都说让你们不要来了吧?农民就是农民,没文化没素质!”远远站着用手指着卫成雄:“姓卫的!你只要敢乱来,就让你坐班房!”

  卫成雄大步走过来象揪小鸡一样的抓住他的衣领,脖颈间青筋爆得老高,恶狠狠的道:“老子今天就不信了!现在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了?砸烂屋子伤了人你还有理了啊哈?狗急了还知道跳墙呢!农民怎么了?农民招你惹你了?农民的房子不是房子?农民的命不是命?昨天就跟你们约好了的,上午我老老实实等了你一上午,可你连个鬼花子都没见到!农民就该被你耍着玩是吧?忙?就你忙?你狗日的有没有鸡巴?是不是男人?老子是没素质,但从来没有撒过谎骗过人!”

  众人赶紧上前想拦住他,可几个人哪里近得了已势如疯虎的卫成雄的身?卫成雄把李副厂长一把甩在地上,用荷叶大的脚板死死踏在他胸前,回身用钢钎一指:“哪个不要命的尽管过来试试!”

  接着厉声吼道:“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官逼民反!我就不相信国家经济建设就可以不管我们庄稼人的死活!扰乱生产秩序?我一家四口活该等着挨砸?”把钢钎往地上一顿,只差那么几厘米就擦着李副厂长的脸了,吓得他紧闭双眼大叫:“救命!”

  卫成雄轻蔑的道:“等你这狗日的来调查黄花菜都凉了!我今天不管你们什么厂长也好,书记也好,你他妈的哪儿来的领导也使唤不了我!要不说个章程,哼哼,老子就是坐班房,也要先拿这小子开刀垫背!”

  龙书记和王厂长到这时候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龙书记站出来喝道:“卫成雄同志!你冷静点!我就是紫桥水泥厂的一把手,今天这事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是我们错了!”走到他面前鞠了一躬道:“我代表水泥厂向你全家人道歉!你先把人放了,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慢慢谈!我当场就可以给你答复!贺支书张会计和王厂长就是见证!”

  卫成雄不相信的问道:“你当真做得了这个主?”

  龙书记斩钉截铁的凛然答道:“做得了这个主!”

  卫成雄这才把手中的钢钎扔了,重又回到桌前坐下。贺大叔和张会计连忙把李副厂长扶了起来,姓李的惊魂甫定悻悻的坐到一边,再也不敢多说半句。龙书记等他坐定,说道:“卫成雄同志,你今天说得对!说得好!今天我们要是抓你坐班房,共产党跟国民党有什么区别?国家经济要建设,生产要抓,但不能欺负农民老百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合情合理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卫成雄激动的道:“龙书记,您是好人,刚才那小子不是个东西!我们卫家世世代代都是老实本份的庄稼人,我也没有什么其他要求。你们出工也好,出钱也罢,把我的房子修好,把我闺女诊好就行!”

  在贺大叔鼓励的目光下,老张也在一旁插话道:“对!不过龙书记,这样的话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还是没有保障,你们得立下个字据,保证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

  卫成雄的妻子拍着丈夫身上的灰屑抽泣道:“龙书记,我家闺女还只有十一岁呀,这要是落下个什么残疾,这一辈子可怎么办呀?我和他爸怎么对得起她啊!”

  龙书记沉重的说道:“卫兄弟,卫大嫂,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的。砸烂的房子要马上修缮;贺大叔,老张,你们估算一下,大概需要多少人工多少材料,折合成现钱是多少,明天打个报告直接到厂里找我来要钱;孩子的伤更不能马虎!是啊,谁家没有儿女?关系到她一辈子哩!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就到我们厂工人医院住院治疗,一直到完全治好为止,一切费用由我们负担;治好以后我们可以支付一定的后续治疗费和营养费。真要是残疾了,厂里可以按月发放给她生活费补助。”

  “后山的工地要赶快停下来检查整顿;王厂长,你明天亲自抓一下,要彻底消除安全隐患,保证绝对不能再发生类似的问题;工人的安全生产意识和安全生产知识教育要重点抓起来。”

  “可惜呀,老卫,你的闺女年龄太小,又是个女娃娃;要不然我干脆想办法到上面要个招工指标,把她招到厂里当工人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龙书记的表态比卫成雄原来想象的还要好,感激的道:“龙书记,您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啊!”站起来鞠了三个躬道:“我刚刚犯浑,连您一起骂了,对不住您了

  龙书记连忙拦住他道:“老卫,老卫!别这样!这不都是我该做的么?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卫骏醉得一塌糊涂,对刚才身边发生的热闹的一幕毫无知觉;刚才众人的心都悬到了喉咙眼上,谁也没有在意睡在竹床上的卫骏。

  虽然年纪不大身材单薄,但是自小跟着父亲习武,每天还要帮着家里干不少农活,打熬出一副好身体;所以时间不长就昏昏沉沉的醒了。一见家里一屋子的人,有三个干部模样的自己也不认识,怯生生的喊着母亲:“妈,我渴死了,想喝水。”

  母亲走过了一闻,儿子满身的酒气,皱眉道:“该死的又惯使你喝酒了?”连忙心疼的到灶屋的水缸里舀了一大勺水递给儿子。

  龙书记这时才注意到竹床上还睡了一个人,心里一动,打量着卫骏道:“老卫,这是你儿子?”卫成雄连忙点头称是。

  龙书记走到卫骏跟前说道:“孩子,站起来让伯伯瞧瞧!”卫骏依言懵懵懂懂的站了起来,龙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背问道:“多大了?”

  卫骏小声答道:“满了十五,十六了。”

  龙书记坐回卫成雄身边以商量的口吻说道:“老卫,现在水泥厂正在紧锣密鼓的搞扩建工程,厂里的技校培训的青年技工根本就适应不了需要,要招大量的青年工人;你儿子身高腿长,也刚好达到了招工的十六岁最低年龄界限,舍不舍得让他到我厂里做个工人?”

  在卫成雄眼里,儿子念书是万万没有指望了;原本以为能跟自己一样做个老实的农民,作田种地背背石头就要不了了,要是能招进工厂跳出农门当工人,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当下将信将疑的问:“龙书记,您不是在跟我说笑话吧?我卫成雄能碰上这样的好事?”

  龙书记起身大笑道:“明天你就带他到厂里来找我,我给你批个条,你拿到厂人事处找老丁办招工手续吧!”满意的拍着卫骏的肩膀道:“孩子,明天你就是一名国家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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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典当之黑白森林

  五、被欺

  第二天一大早卫成雄一家四口就跟着贺大叔和老张来到离龙源城东五公里左右的紫桥镇。

  这里原来是不过是一大片光秃秃的石头山,刚刚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初被天南省建设厅的专家考察队看上,后来被正式立项建成了水泥厂。紫桥原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这几年随着水泥厂的建成投产,很快发展成了一个繁荣的小镇。

  一行大大小小六人得到了水泥厂龙书记和王厂长的热情接待,张、卫两家的赔偿款很快就拿到了手;卫丽也被如约安排到了厂工人医院住院治疗,由母亲留下来看护。

  在父亲的带领下,卫骏在厂人事处填了一张表;看到自己写得歪歪斜斜如同鬼画符一样的字,卫骏不由满面羞惭,一个劲的懊悔平时真该好好读点书的;又和父亲按要求到小镇上唯一的一家照相馆照了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后,卫成雄带着儿子到工人医院招工体检处搞了一次全面的体检,年头到年尾连喷嚏都没有打过一个的卫骏很顺利的通过了体检。

  虽然还要等四天以后厂里人事处的人到村里搞过政审以后,卫骏才能成为紫桥水泥厂的国家正式工人;但是卫成雄一点也不担心,卫家世代务农,绝对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自己在村里人缘尚好,儿子除了要他读书是上皂壳树以外,在村里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实际上,从现在开始,儿子成了国家正式工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向节俭的卫成雄今天心情不错,坚决反对贺大叔和老张回到江隆村再吃午饭的建议,满脸兴奋的带着儿子拉上二人到了小镇上最好的小酒馆奢侈了一回,大方的点了四个炒菜,要了两瓶平时只有节日喜庆时候才喝的朝阳老酒,又逼着儿子陪着三个大人喝了三四杯。

  卫骏要被招工的事已在村里传得尽人皆知,下午四人回到江隆村的时候,遇到的邻里熟人都羡慕的向卫成雄父子道贺;嘴上谦逊不已的卫成雄掩饰不住满脸得意,连走路的步伐都变得轻飘飘的了;卫骏如同做梦一样的低着头跟在父亲屁股后头回了家。

  四天时间里卫、张两家的砸烂的房屋已经修缮一新,水泥厂的政审也波澜不惊的通过了,第五天里卫成雄借着到紫桥镇水泥厂工人医院探望妻女的机会,接回了招工通知书。

  招工通知书上写着三天以后到厂人事处报到,然后到厂里的技校学习三个月后就正式上班。

  当天下午卫成雄就到老张会计家,慎重其事的从存在那里的存款中取了五十块钱出来;到村口的经销店花了八块五毛钱买了二斤白糖两瓶朝阳老酒;晚上把东西放在提篮里左瞧右瞧看了半天,总觉得还不够客气,又把家里喂的鸡里抓了一只老母鸡绑好放进去,才长嘘了一口气。这是他准备第二天一早打发儿子到班主任彭老师家去表示感谢的礼物。

  彭老师为自己成绩最差的学生能意外的获得这样招工的机会也感到很高兴,反复叮嘱卫骏进厂以后要加强文化学习,好好为国家经济建设作贡献。她坚持不肯收卫骏带来的礼物,卫骏不管不顾的把东西拿出来往老师家的桌上一放,一溜烟跑了。

  卫骏是很不情愿到彭老师家送礼的,一想起她早早就断定自己必将是农民接班人心里就不痛快。无可奈何之下才依了父亲的吩咐,其实心里还存了一个嘴上不敢说出来的得意念头:你不是说我注定了是农民么?我现在是国家工人了!

  到厂里报到的前一天卫成雄破天荒的到紫桥镇工人医院换回了在那里看护女儿的妻子,交给妻子四十块钱;交代她带儿子到龙源城里买一双皮鞋,买一个行李包,置办一身好一点的衣裳。

  第二天卫成雄意气风发的带着一身簇新却心下揣揣浑身不自在的儿子到厂里报了到以后,又一直把他送到学习的技校宿舍里。

  卫成雄坐在儿子宿舍的双层铁架床上,父子倆对一切都觉得新奇。掏出烟来自己点上一支,又把烟盒往儿子面前一伸,卫骏赶忙摇手道:“你抽吧,我还没学会。”

  卫成雄对老实巴交的儿子叮嘱道:“等你上班发工资了再抽也好。大骏,你现在虽然是公家人了,但是咱们不能忘本,农民的艰苦朴素不能丢;家里还不富裕,房子还是五十年代你爷爷手上建的,早就该修了,你妹妹还要上学。你没有读什么书,什么时候都要夹紧尾巴多向老师傅们学习,要听厂领导的话好好干。从小就跟着你老子我学了些三脚猫的把式,强身健体还是有好处的,在这里也不能落下了;但是绝对不能好勇斗狠欺负人。爸爸也没有读过几天书,不晓得讲一些的大道理。儿子啊,总之你记住,要走正道,做好人!记下了吗?”

  卫骏小声答道:“记下了。”卫成雄不舍的拍着儿子的肩头道:“记下了就好。我也该回去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家,莫要慌!你是个男子汉了!”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自打从进学堂门的那天起就没有正经读过书的卫骏,为了争取学习考试及格不被淘汰,硬是咬着牙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学完了如同坐班房一样的三个月;在二百多同时招工进厂的年轻人中,悬乎乎的以倒数第四名的成绩过了关。

  学习结束后,卫骏被分配到了包装车间成了一名装卸工人;妹妹卫丽也早就养好伤回去了,所幸只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疤痕,其余并无大碍;期间父母亲也到厂里来看过他几次,给带儿子学徒的师傅廖起程和班里的班长王松每人送了一瓶朝阳老酒,对他们是千托万谢。

  这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尽管卫骏只领到了四十六元七角四分的学徒工资,但是有生以来是第一次凭自己的劳动领到工资,信封里不多的钱对他来说,已经是出世以来接触到的属于自己的一笔巨款了!

  自从接到工资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放钱的贴身衬衣口袋老是滚烫滚烫的;上班时候就早早的和师傅借好了自行车,一下班就飞也似的回了还在十公里开外的家;到村口的经销店给父亲买了一瓶二块五毛钱的朝阳老酒;想了想,又给母亲和妹妹买了三毛钱花花绿绿的水果糖。

  家中已经要吃晚饭了,父母和妹妹见到卫骏回家都很高兴;卫丽兴奋的缠着哥哥问这问那。

  卫骏神气的把酒和糖拿了出来,叫住要给他去加煮几个荷包蛋的母亲:“妈,今天我发工资了!四十六块七角四!刚刚我花了二块八,剩下的在这里,我都交给您!”

  “是吗?!”母亲闻言转身接过儿子装工资的信封,高兴的流下泪来:“好!好!他爸,你看看,你看看!咱家大骏挣钱了!”

  卫成雄也是一脸的得意:“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大骏是工人了,以后月月有年年有哩!”看着儿子给他买的酒,在儿子屁股上高兴的拍了一记埋怨道:“臭小子!刚挣钱就学会乱花钱了!又不是年节日子你买这么好的酒干什么?到经销店能打上十斤钻脑壳烧酒了!”

  母亲拉着儿子到桌边坐下:“大骏这不也是想孝顺你嘛!今天就算了,以后可不能胡乱花钱啊!”

  卫成雄不再责怪儿子,叫卫丽再到厨房去拿一个酒碗来,又吩咐妻子去割点要平日里家中来客才煮的腊肉炒上一碗:“今天咱们爷倆好好喝上一杯!”

  母亲看着儿子满头大汗的吃着腊肉,大口的扒着饭,慈爱的道:“大骏,你慢点吃,别噎着!腊肉不够妈再去给你煮!”

  卫骏吃了两大菜碗饭以后,小口的抿着父亲倒给他的酒:“爸,我吃完饭还要骑车回厂里,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哩!你多喝点吧,我够了。”

  母亲拿出儿子工资信封里的钱已经数了好几遍了:“大骏,你还没有给自己留出伙食费吧?”卫骏一愕,不好意思的笑了。

  母亲疼爱的摸着儿子的头道:“傻孩子!都交给妈你到厂里喝西北风啊?”数了三十五块自己留下,把剩下的零钱递给儿子;想了一想,又小心的拿出五块钱来放进儿子口袋里:“你还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饭量又大;妈去看了,厂里干活很辛苦,别太抠着自己了,多拿点钱吃好一点,饭还是要吃饱啊!”

  第二天下午一下班卫骏就来到了水泥厂大门外的小面馆。平常在工人食堂吃顿饭只要一毛钱餐票,虽然菜不多,但饭随便吃,已经可以吃得很饱了。口袋里装着十多块钱的卫骏觉得自己空前的富有,他对小面馆香喷喷的五毛钱一海碗的肉丝面条已经垂涎很久了,昨天一接到工资就暗暗下了狠心要去吃上一碗打打牙祭。

  小面馆里生意好得很,顾客大部分都是厂里刚下班的工人。卫骏神气的大声点了一碗肉丝面以后,寻到一张空桌,鼻子里闻着店里浓浓的香气吞着口水坐下来等着。

  这时候又来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往只坐着卫骏一个人的桌前一坐,熟练的大声喊着:“老板娘!两碗面,一斤酒!”“好咧!”

  一会儿老板娘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匆匆往桌上一放,转身又去忙活去了。卫骏刚从桌上的筷筒里拿出筷子,想去端面过来吃,却见对面的其中一个大汉道:“真快啊!今天干了一天活,我还真饿了!”一手就将面拖了过去。

  卫骏急了,一把将面拖到自己面前说道:“我先来!这碗面是我的!”

  两个大汉一楞,刚才的大汉又把面拿了回去:“什么你的我的?我来了就是我的!你个小兔崽子,你再等会儿!”

  卫骏起身站到大汉面前,咬着嘴唇说道:“我先来!我先点的!”

  “嘿!臭小子你还没完了啊?!”大汉满不在乎的道:“一边等着去!”伸出大手将卫骏往一边一推,卫骏一个不留神,给脚下的凳子绊倒在地,一脸的狼狈;两个大汉和小店里吃面的人哄然大笑起来。

  他面脸通红的站起来,又走到大汉面前咬牙说道:“我先点的!”

  见这个毛头小子如此倔强,大汉也火了:“臭小子,你是不是皮痒痒找打啊?!”

  老板娘见了这阵势连忙拉过卫骏劝道:“小兄弟,对不起,对不起!你就让着两位大哥先吃吧,我马上给你下一碗!”

  卫骏甩开老板娘,还是走到大汉面前不依不饶的道:“这碗面是我的!凭什么要让你先吃?”

  大汉一把往他身上重重一推:“嘿嘿!臭小子你还来劲了是吧?!”

  卫骏也火了,上前也猛推了大汉一把:“这碗面是我的!”

  “哎呀!兔崽子还敢跟我动手?!”大汉站起来猛的甩过来一巴掌,卫骏闪身躲过,果断的还击,用脚下的凳子绊了大汉一个四脚朝天!

  “你他妈的!”大汉恼怒的爬起来继续进攻,另一个大汉在一边哈哈大笑。

  尽管卫骏练过几天拳脚,可哪儿是这个彪形大汉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大汉按倒在地,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可是口里还在不屈的吼道:“你打!你打!狗日的你只要今天打不死我,老子迟早有一天要你的狗命!”

  旁边的人连忙来劝架,大汉这才放了卫骏:“小兔崽子,今天先饶了你!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

  卫骏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低头一声不响的走到厨房摸出一把菜刀朝大汉一指:“狗日的,有种你别逃!老子今天跟你拼了!”咬着牙就直往前扑!

  老板和老板娘和几个围观的人一看要闹出人命,连忙把拉住卫骏把他手里的刀夺下;卫骏又一冲冲到大汉面前,恶狠狠的道:“那碗面是我的!”

  两名大汉见了他这股不要命的狠劲,在他恶狼一样的目光逼视下竟然从心底感到几分畏惧,旁观的大汉掏出十块钱来:“好!好!你的,是你的!给,这算是赔给你的!吃完面自己到工人医院去看看吧!怕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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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典当之黑白森林

  六、结拜

  卫骏在两个大汉悻悻离去后,又回到了小面馆;地上的十块钱是自己舍命抗争的成果,不能不要,小心的捡起来揣进了口袋里。围观的人群很自然的给他让出了一条道,已没有人敢再跟他坐在同一张桌上,他独自到一个桌前坐了。

  浑身是伤的卫骏决定好好慰劳一下自己,大声叫道:“老板娘!两碗面,半斤酒!”

  老板和老板娘远远的站在一边傻看着,没有接口。卫骏见半天没有反应,回头不耐烦的吼道:“看什么看?怕老子没有钱给么?”

  “哦!哦!哦!好的,就来,就来!”反应过来的老板娘连忙接口答道。

  卫骏风卷残云般把两大海碗的肉丝面吃了,满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又学着父亲的样,问老板娘要了个干净的菜碗,把半斤酒倒上仰头一口喝了个精光;站起来微熏的问道:“多少钱?”

  老板娘是实在巴不得他早点走了,飞快的一滚就过来陪笑道:“小兄弟,一块钱面钱!酒就当我们给你陪个不是,我请客了!”

  围观的众人见这个倔强少年如此作派,都暗暗心惊;卫骏付过面钱以后,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摸着吃得饱饱的肚皮去了。

  回到厂里住的四人一间的集体宿舍,同屋住的另外三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同事,见他这副鼻青脸肿的样子都围拢来问是怎么回事,卫骏满不在乎的道:“吃肉丝面的时候跟人打了一架。”

  倒了一脸盆水照了照,拿过自己的毛巾仔细的擦了脸上和身上的伤处,兀自十分疼痛。洗完脸后,早早的上床睡下,硬硬的木板床睡得浑身上下的伤口到处作疼,睡不着的卫骏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回忆起两个大汉离开时慌张的眼神,和自己后来走进面馆围观人群为自己让道的畏惧,老板娘主动请他喝酒的胆怯嘴脸,心里不由感到一种巨大的满足和惬意:原来只要舍得豁出命去拼,比自己强大得多的人也会感到害怕!

  父亲卫成雄不准好勇斗狠欺负人的禁令卫骏平时奉若圣旨,今天经过实战考验的卫骏却有些颇不以为然:不欺负人是对的,但也绝对不能听任别人欺负!受人欺负的时候不好勇斗狠怎么行?想要不受人欺负,靠的是舍得豁出命去拼,靠的是实力,靠的是拳头!

  第二天上班时候卫骏一干活就疼得疵牙裂嘴,师傅和班组长关心的问他怎么回事,卫骏委屈的把昨天的详细情形说了;在有几千职工的水泥厂,以大欺小的事并不少见,师傅和班组长只是叮嘱他以后要放机灵点少去惹事生非,也没有过多的责怪他;反而为了照顾他尽量安排一些轻一点的活给他干。

  因为怕父亲责骂和母亲看了伤心,卫骏整整间了一个星期没有回家;好在都是些皮肉伤,身体素质极好的卫骏恢复得很快,一直到脸上的伤痕完全消失了才敢回家。

  通过这次实战演练后,卫骏原来在业余时间里还去看一看书,这下干脆把仅有的几本书都送给了同寝室的几个同事;只是早晚更加勤奋的练武。下班后到吃晚饭的这段空闲时间,就到工人俱乐部的操场上和那里和他一样的青年工人们打上一阵篮球。

  这一天下班后,卫骏照例和到厂里上班后结识的水泥厂青工高志、家在紫桥镇上开小店的社会青年刘敢一起在操场打篮球。平时建设中的水泥厂的文娱生活很单调,每天来操场打篮球的青工很多。初中毕业以后在家待业的刘敢每天早早的就来占领了最好的场地,三人玩的篮球也是他从家里带来的。

  三人正玩得起劲,操场那边又走来了七八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四处看了看,已经没有场地了。柿子捡着软的捏是大部分正常人的心理,这几个年轻人也不例外。见最好的场地被人占了,而且只有三个半大孩子模样的人在玩,就大摇大摆的朝卫骏他们这里走过来。

  “小鸡巴孩子会打什么球啊?让开!”为首一个叼着烟的青年人大喇喇的说道。

  高志停下来不悦的答道:“我们先来的!你是谁呀你?凭什么让给你?”

  青年人得意的道:“我是水泥厂的工人!怎么?水泥厂工人俱乐部就是让工人来玩的!你们几个小孩子是哪里来的?”

  卫骏也停了下来,走过来和高志肩并肩的站在一起,不屑一顾的道:“我们也是水泥厂的工人!脱下你的裤子看看你鸡巴到底有多大?你鸡巴大打球就打得好么?”

  两句话引得和青年人同来的几个人都捧腹大笑。青年人脸上挂不住了,蛮横的道:“臭小子你说什么?说谎也不找个时候,瞧你嘴巴上绒毛都没有出齐呢!工人?你是做梦在当工人吧?拿了球三个人赶快滚蛋,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三人中年龄稍大的刘敢赶紧上前拉了拉卫骏和高志:“算了吧!让给他们算了!他们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哩!”

  卫骏一把拿过他手中的球,自顾无人的上着篮,说道:“怕什么?总要讲个道理吧?又不是比谁人多!高志,来!传一个!”

  高志平时就是个不怕祸的没事惹事的祖宗,见卫骏这么一来,也无所谓的答道:“好咧!”跑过来接过卫骏传过来的球:“刘敢,我们都不怕,你怕什么?他们还敢吃了你呀?我就不信这个邪!”

  刘敢犹豫片刻终于也重新加入了球场二人的行列中。

  一时跟来的七八个年轻人都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进球场去打球也不是;叼烟的青年人把烟头扔了,恨恨的道:“还楞着干什么?这球场又不是他们家的,写了名字啊?他们玩得我们就玩不得?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来,打球!”

  说完拿着球就进了球场在篮下拍了起来,站着的另外几个人也附和着说道:“就是,就是!”纷纷下了场。

  一下这里成了最热闹的球场,十多人分成两帮,各打各的。刘敢心里清楚得很,这么多人玩哪能保证没有个磕磕碰碰?今天在这里恐怕不会只是打球可能会要打上一架了!但是见了卫骏和高志毫不在乎的样子,也不好先提出说走人,硬着头皮掺和在里面玩,只是尽量小心不去碰撞对方。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钟对方为首的青年人就猛推了高志一把:“臭小子你不想活了?敢来撞老子!”

  高志利索的马上还手:“去你他妈的!分明是你撞到老子还动手打人?!”两个人马上就扭打在一起。高志毕竟没有对方身高力大,很快就落了下风。

  不到一分钟高志就被青年人打得趴在地上,鼻子上被打中了一拳,顿时鼻血长流,狠命死死的揪住对方的头发大叫道:“卫骏!刘敢!快来帮忙啊!”

  卫骏一冲就冲上去想去帮高志,却被对方其他几个人虎视眈眈的拢来围住了。片刻犹豫间,只见刘敢一手抱着篮球,一手从地上捡起半快砖头猛的向高志那边冲去,口里对卫骏叫道:“发什么楞啊?帮忙啊!”

  卫骏这才把心一横,一个漂亮的双飞腿把挡在身前的两个人踹倒在地,向高志飞奔而去;刘敢大叫着疯子一般冲过阻挡的人群,几乎和卫骏同时冲到高志面前,抄起手中的砖头朝骑在高志身上的青年身上一猛砸;青年人应声哭爹喊娘的倒地,卫骏趁机拉起高志,冲刘敢吼道:“快跑!”

  三人也不再去望身后,低头发足向操场外狂奔;身后的石块砖头伴随着凶狠的叫骂雨点般的飞来。“哎呀!”高志好象被砸中了,卫骏快步返身拖起他:“快跑!快跑!”

  三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只要被追上,今天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拼了命的跑,一直到跑出操场跑出厂门口老远,不断回头见后面追来的人渐渐看不到了才放慢脚步。

  高志脸色煞白气喘如牛的道:“歇歇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不行!”刘敢虽然也是气喘吁吁两脚发软,但现在还谈不上安全,只能继续跑。“我们到河边小树林里去!天快黑了,他们就是追来也难得找到我们!”

  三人一直咬牙跑到河边小树林里,卫骏找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从后的平地才停下来歇脚,刘敢和高志胸中那口气一泄,二人摊倒在地;刘敢叹道:“妈呀!累死我了!”

  天色渐暗,这时候借着夕阳的余辉相互验看各自身上的伤势。卫骏有练武的基础,又身高腿长,他跑得最快,身上连皮都没有擦破一点,是毫发无损;刘敢首先发难反击,反应也不慢,只是左脚脚踝被石头砸中了,只擦破了一块皮青了一块,没有伤到骨头;最倒霉的是高志,连脸上的鼻血也没有来得及擦,象是电影里日本鬼子的仁丹胡子一样;头上也挨了一记石头,所幸伤势不重,划开了一点口子,肿起一个大包;右手肘也摔在地上的时候擦破了。

  卫骏到河边洗了一把脸,又脱下工作服外套,到小河里打湿,递给高志:“先洗一洗吧!”

  高志和刘敢二人有气无力的草草擦洗了伤口,三人这才觉得又累有饿,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刘敢身上带有从自家店里偷来的香烟和火柴,要卫骏到树林里捡些枯枝生起了一堆火;三人围着火堆团团坐下。

  高志心慌意乱的问道:“还不知那小子怎么样了,现在怎么办?”

  刘敢答道:“当时那么乱我是下了重手,但没敢拿砖头往他脑袋上砸,应该死不了。再歇会儿我带你们去我家,先弄点东西填饱肚子。”

  一直没有说几句话的卫骏却冷静的道:“其实今天只要我们三个人齐心下死力,可能也用不着怕他们。”

  高志不以为然的道:“你说得轻巧!我们三个,他们起码有七八个,不跑难道等着找死啊?”

  卫骏说道:“他们虽然人多但是不齐心,你没见下场打球的时候是那青年人喊了几次才陆陆续续过来么?”把自己在小面馆和两个大汉较劲的事说了,总结道:“一个人只要舍得豁出命去拼,人家还是怕你的;要是三个人牢牢抱成团,豁出去拼的话,一般就应该没人敢惹咱们。”

  说到这里自然的想起了隋唐好汉贾家楼结义的故事,灵机一动提议道:“我们三个人今天结拜为兄弟怎么样?”

  刘敢和高志眼前一亮:“好啊!”

  当下卫骏学着电影里的样,堆了个小土堆;刘敢把香烟拿出三支埋在土堆里点上。饱读隋唐的卫骏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台词是熟练得很,三人一起跪倒在土堆前,慎重其事慷慨激昂的发了誓。

  各自报了年龄一排,刘敢刚满十八,是大哥;高志满了十七岁,是二哥;卫骏年龄最小,比高志又小了两个月,是老三。

  结拜以后三人哈哈大笑,刚刚的惊险被远远抛到了脑后。刘敢说道:“以后我们三兄弟就是一个人了,谁要是敢欺负咱们,就三个一起上!”

  高志激动的道:“对!”

  卫骏更是觉得意气风发:“我们车间里有罗纹钢,明天我偷偷摸几根出来;咱们带上家伙,我们明天还去打球!只要那狗日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我们三兄弟就一起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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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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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路窄

  卫骏的话真的应验了。

  晚上和高志、刘敢三个人雄纠纠气昂昂的从河边的小树林里走出来,大摇大摆的在街道上走着,仿佛小镇已经成了他们的天下,三个毛头小伙子一瞬间就成了这座小镇上的主宰。

  刘敢家的小店开在紫桥镇的桥头,父亲照例出去打牌了,留下母亲和弟弟守着店铺。老远就朝店里嚷嚷:“妈!快去煮点饭!我带了两个朋友来了!”

  刘敢母亲见两个孩子和儿子年龄相仿,对自己也很老实恭敬称呼为“伯伯”,儿子平时还算听话不乱交朋友,便放心的道:“上哪儿玩去了到这个时候才回来?招呼你的朋友先坐吧!我们吃过了,给你留了饭菜我去热一热,你们三个先一人吃一点垫垫肚子,我另外再去煮,一会儿就好。”起身交代道:“你看着店子看好你小弟;今天晚上不要出去了,早点睡。明天一早要去龙源帮你爸进货哩!”

  当晚在刘敢家吃过饭以后,三人就早早散了。卫骏回到寝室匆匆洗了个澡,实在是觉得累了;把衣服见水为尽的随便洗了洗胡乱搭在寝室外的铁线上,往床上一躺就觉得浑身放了劳。

  他心里是既兴奋又不安,兴奋的是自己居然也和《隋唐演义》中的英雄好汉们一样有了两个结拜兄弟;不安的是再次违反了父亲不准好勇斗狠的禁令,还不知道明天如何收场。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眼皮逐渐沉重,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白天上班是风平浪静。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特意在车间门口等着高志一起去,心里担心的事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吃完饭二人无所事事,卫骏提议去桥头看看刘敢从城里进货回来了没有,高志马上赞成。刘敢母亲说刘敢回来了又去一家在店里打货的办白喜事人家送货去了,起码要下午三四点钟才会回来。

  二人无聊的走到河边躺在沙滩上晒太阳。高志问道:“老三,今天还去不去打球?”

  卫骏显然对“老三”这个新称谓感到很满意,应声答道:“去!当然去!”

  高志皱眉道:“今天中午你那么紧张,万一下午要是再碰上昨天那帮人怎么办?难道真的跟他们拼命?”

  卫骏对自己的担忧是死不承认:“我紧张?你才紧张哩!我不过是怕你落单吃亏。昨天我们三兄弟不是说好了么?碰上了就抱成团跟他们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要怕死的话,你可以不去!”

  高志蹭的爬起来面红耳赤的道:“我才不怕死呢!去就去!等会儿回去上班的时候和刘敢他妈说一声:下班以后五点一十准时在俱乐部大门口集合!”

  “好的!”卫骏一个利索的鲤鱼打挺翻身起来道:“上午我想去拿钢筋没有拿到,只拿了三根一人高的扛水泥袋用的粗木杠子,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用衣服包着拿出来藏在食堂边的花坛里了。我们现在去拿出来藏到球场的草从里去!”

  高志羡慕的看着他道:“昨天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今天屁事没有;我现在腿肚子还酸着呢!我亲眼看见你一个双飞腿一下撂倒了两个人!老三,你不是说跟你爸练过拳脚么?有空教教我们吧!”

  卫骏慷慨的道:“没问题!”人模人样的学着父亲的口吻道:“不过学武只能用来防身,不能随便用来好勇斗狠欺负人。”

  “切!你自己说的,上次吃面你不是好勇斗狠是什么?昨天我们打架不是好勇斗狠是什么?”高志满脸不屑的道。

  这正是昨晚上床以后卫骏想破了头的问题,他熟练的用说服自己的理由来说服高志:“那是自卫反击!哪一次是我欺负别人了?都是人家先欺负我!难道真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那才真的是贱骨头大傻蛋哩!自卫反击你懂不懂?”

  高志心里犹自不服气,但又怕惹他生气不教自己功夫了,便不再和卫骏争辩:“就算你说的有理。我们拿木杠去吧!不然下午上班迟到了要扣钱的!”

  下午上班的时候卫骏是一点干活的心思都没有,被廖师傅骂了好几次;不知为何竟然希望下班后在球场能碰上昨天那帮人,心里是既感到紧张害怕,又莫名其妙的感到兴奋和期待,一心只盼着能早点下班。

  终于等到下班了,因为怕被师傅骂,卫骏耐着性子草草收拾了工具才急急忙忙的跑出来,远远就望见刘敢和高志已经在俱乐部门口的大树下等他了。

  因为才下班,球场上打球的人还不多。依然占了昨天的场子,二人领着刘敢去看了看藏木杠的地方。

  高志豪气冲天的道:“我和老三今天中午商量好了,真要碰上了昨天那帮狗日的,就跟他们干!”

  三人当中刘敢年龄最大,又在社会上混了两年了,比较而言头脑比卫骏和高志理智些,社会经验也丰富一些,拍着二人的肩膀笑道:“干是肯定要干,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三兄弟要齐心!也要放机灵点儿,硬是干不过的话能跑就跑;等他们落单的时候咱们有的是机会报仇!”走到篮下道:“你们厂里有几千个工人,他们来不来还不一定哩!先打球吧!”

  卫骏对没能一进场就遇到昨天那帮人心下竟然有些淡淡的失望,点头道:“老大说得对,咱们先打球!”三人中谁也没有留意到,球场一角两个小青年交头接耳的对他们指指点点一阵后就迅速离开了。

  十多分钟以后,三人心中的高度警戒已经完全松懈下来。卫骏的球技原本是三人当中最差的,但他颇有运动天赋;两个多月下来,投篮命中率已超越高志与刘敢不相上下;专心致志练习了一段时间后,运球与过人也已经象模象样了。刘敢与高志也渐入佳境,墩实矮壮的高志已是满头大汗,虽是深秋时节了也干脆是赤膊上阵。

  突然间刘敢抢到篮板球后停了下来,楞楞的站住了。“老大,怎么啦?犯什么傻?”高志冲他喊道。刘敢抹了抹汗,用嘴朝他身后一努,高志和卫骏定神一看,不由惊呆了:篮架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了十五六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俱乐部大门口方向昨天为首的青年正点头哈腰的引着十来个叼着烟的人向这边走来!

  高志倒抽了一口凉气,与刘敢和卫骏对望一眼低声问道:“怎么办?”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刘敢小声答道:“那边过来的前头两个是镇上龙大哥手下四大金刚中的老三和老四,麻烦了!”借着抹汗尽量掩饰自己的慌张:“我们三兄弟一定要抱成团!咱们先慢慢往藏家伙的地方靠拢,要干一起干,要跑一起跑!”

  刘敢口中的龙大哥高志和卫骏是知道的,是紫桥镇上的一霸,镇上大大小小的混混们尊其为大哥;领着一帮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青年欺行霸市,胡作非为;连派出所的干警拿了他们这帮“大错不犯,小错不断,难倒公安,气死法院”的流氓地痞都大感头痛,镇上的居民和水泥厂的普通工人们见了他们是避之惟恐不及。

  高志脸色煞白的道:“那个矮的是三金刚‘强佬’,高的是四金刚‘丝瓜’!我早些天才见他们在镇上打过架,下手那真叫一个狠啊!”

  卫骏却毫无惧色,冲着高志恨声道:“大哥说得没错!我不管他是什么金刚不金刚,今天他就是玉皇大帝来了,我们哥仨也只能抱成团豁出命去往死里拼!”

  三人边说边退,在藏木杠的草从边站定,心神不宁的静静等着一场恶斗的到来,原先围住他们的十五六个小伙子也跟着无声的围了上来。

  昨天为首的青年领着一群人杀气腾腾的人一手扶腰,一手指着刘敢等三人趾高气扬的道:“强哥,瓜哥,就是这三个小子,昨天拿砖头砸伤了我!”

  “哦?”被称呼为强哥的矮个不相信的问道:“就是这三个毛头孩子?”

  高个的“丝瓜”对带路的青年嘲弄的笑道:“你小子也太没用了吧?昨天你们七八个没有搞得赢还挨了砖头,还好意思来搬我们来!”

  带路的青年陪笑道:“今天这不是想让他们领教领教两位大哥的厉害吗?”

  丝瓜把烟头一扔,走到三人跟前大喇喇的道:“三个臭小子胆子不小!都是镇上几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给我和强佬个面子,咱们今天把这事文了怎么样?”眼前双方人数对比差不多是三十比三的形势,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武了”的结果是显而易见。

  高志连声道:“对!对!文了,文了!”卫骏狠狠盯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以询问的眼光看着刘敢。

  刘敢上前一步答道:“不知道瓜哥和强哥的文了是怎么个了法?”

  丝瓜不屑的笑道:“还算你们识趣懂味!文了就是把我们今天来的兄弟都叫上,你们到镇上的小酒馆摆几桌敬酒陪罪;另外再拿出三百块钱来,一百给我砸伤的小兄弟做医药费,两百给我的弟兄们做烟钱!我们十几个兄弟不能为你们白来一趟,很公平吧?”

  刘敢见明摆着的是敌众我寡,原想要是对方只要求百把块钱的话三人凑乎凑乎吃点哑巴亏把事情了结算了;一听他说完就傻了眼:按他“很公平”的“文了”,没有上千元是做不到的!几乎是他家小店的全部家当了!

  卫骏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开口愤愤的道:“昨天是他们先动的手,你们两个大哥还讲不讲理?这么个文了法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强佬走上前不耐烦的道:“老四你跟他们废什么话?几个毛孩子能有什么油水榨?小子,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旁若无人的向昨天挨砖头的青年道:“你们几个上去给他们每人抽他几个耳光出出气,然后三个小子给我和老四磕几个头求饶老子今天就放你们走!不然的话,哼哼!”

  三人闻言心头大怒,知道今天除了死拼已是半点退路也无,反倒镇定下来相互对视一眼,心意相通的互成犄角背靠背的靠拢;卫骏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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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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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死拼

  带路的青年等几人神气活现的摩拳擦掌上前准备动手,三人徐徐后退,刘敢脚下踩到了草从中的木杠,率先停了下来站住。高志和卫骏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三人觉得仿佛周围呼吸的空气都已凝滞一般;双拳紧拽,手心满是汗水,只等对方一动手就弯腰伸手摸杠子!

  “慢着!”丝瓜上前以猫逗老鼠的口吻道:“刚刚那小子不是说我们不讲道理吗?我就给你们个机会,免得日后说我们以多欺少!”指着领路的青年满不在乎的道:“文仔,去三个人中间挑一个出来跟你单挑!”

  叫文仔的青年迟疑着道:“瓜哥,我肩背上的伤还没好……”,一边的强佬皱眉道:“文仔你给老子带点种好不好?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你怕什么?”

  文仔开始是一脸的不情愿,听他这么一说只好无可奈何的重又上前,恢复了那副狐假虎威的样子打量着三人:刘敢与卫骏高矮相若,显得很结实;高志虽然个头较二人要矮些,但颇粗壮;唯有卫骏最显单瘦。他神气的朝卫骏一指:“你,敢不敢出来跟我单挑?”

  刘敢和高志心中暗喜,二人都知道卫骏在三人当中身手最好,他们不止一次的听卫骏说起过在乡间时打架的心得体会;远的不说,最近小面馆里的一幕除了卫骏自己以外,二人都听面馆里吃面的工友们闲谈时提起过;卫骏的实战经验无疑是三人当中最为丰富的。

  卫骏脑子里本来就抱定了豁命死拼的念头,一听丝瓜建议单挑心里就如猫抓子挠似的跃跃欲试打头阵;文仔想当然的认为他最为好欺,公然向他叫阵,可谓正中下怀。卫骏踏出两步在离刘敢和高志身前一米五左右的距离站定,向丝瓜问道:“我要是打赢了他怎么办?”

  还在发育中的卫骏身材几乎只有文仔的一边大,丝瓜满脸不相信的嘲弄道:“你打赢了?你今天要是打赢了我就放你走,和文仔的事我做主从此一笔勾销!”

  卫骏伸手指着他道:“说话要算数!”用手朝文仔往里勾了勾:“来吧!”

  话音未落文仔就“啊啊”叫着扑了过来!卫骏轻蔑的一笑,熟练的晃身躲过,双掌“啪”的重重击打在对方的受伤的背上,文仔顿时“哎呀”一声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好!”刘敢和高志情不自禁的叫起好来。

  围观的同伙一楞,见了他的狼狈不堪的丑样,随即哄然大笑起来。只有丝瓜“咦”了一声皱起了眉头:卫骏动作干净利落,实在漂亮!

  卫骏面无表情的指着地上红着脸的文仔道:“再来!”文仔一脸狰狞的愤恨,抬起右脚尽全力朝卫骏的裆部踢去!卫骏一见他如此进攻姿态眼里燃起了一股怒火!卫成雄教导过卫骏无数次:攻击人的裆部轻则令人痛彻心肺甚至残废,重则会致人死命!除非是生死关头,否则攻人下阴容易与对手结下死仇,弄得此生永无宁日;可急于找回面子红了眼的文仔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卫骏左手猛的挥出挡住文仔踢来的腿,右手用力握住他的脚踝,双手借着猛然踢过来的力道往左一甩!“扑”的一声文仔再次应声倒地。

  “好!老三,好样的!”旁观的刘敢和高志兴奋的叫好之余居然鼓起掌来!

  趴在地上的文仔更是抱着脚腕哭爹喊娘的嚎哭起来:“哎呀!我的脚断了!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第一次可以说是偶然,第二次就令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也笑不出来了。这次“身经百战”的强佬和丝瓜都看出来了:今天真是看走眼了,这个单瘦的少年绝对是练过的!电光火石间的一瞬,文仔的脚踝被卫骏弄得脱了臼,而卫骏双脚如木桩般牢牢钉在原地居然还是没有移动半分!

  强佬朝身后一挥手吼道:“弟兄们一起上,揍死这三个兔崽子!”闪出两个人把兀自叫声不绝的文仔抬出人圈后,把三人铁桶般围得密不透风。

  卫骏急道:“你们不讲信用!还称得上是什么大哥?!”

  丝瓜远远的站了开去嘿嘿淫笑道:“我是答应了你一打赢就放你走,可我的兄弟们不答应我有什么办法?认命吧!小子,身手再好也架不住我们人多!弟兄们,给我揍他们!”

  刘敢和高志火速将一人高扁担粗的木杠抄在手上,刘敢递过一根给卫骏。卫骏是肺都气炸了,把木杠往胸前一横,三人恶狼一样的齐声高叫道:“我们三兄弟今天跟你们拼了!不要命的尽管上来!”

  包围的众人傻了眼:人家早就抱定了拼命的架势,扁担粗的木杠往身上招呼可不是闹着玩的!众人口中起哄叫骂示威的倒是不少,但脚下却纷纷后退,没有一个人敢主动上前发动进攻。

  强佬一看已是骑虎难下,偷偷向丝瓜说道:“老四,没想到这几个小子这么不要命!怎么办?”

  丝瓜冷笑答道:“今天要是摆他们不平我们还要在这紫桥镇上混么?没办法,我们只能亲自出马,把他们的气势打下去就一切好办了!”高声道:“弟兄们!给我上啊!”抬腿往一名小喽啰屁股上猛的一脚,前边的人一个收势不住顿时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直往前扑,一场血战就此上演!

  卫骏大叫一声,挥舞木杠率先冲入人群!手上是见人就打,口中叫道:“大哥!二哥!别被冲散落了单靠近些!今天他们不死就是我们死,千万不能手软!”

  卫骏所言正是二人心中所想,口里已无暇应答,跟在卫骏身后狠下心把木杠朝人群轮了开来!

  三人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不到三分钟第一阶段战斗便宣告结束;包围的人群中躲闪不及的被扫倒了七八个,有的头破血流,有的抱着腿躺倒在地,哭声喊声骂声顿时此起彼伏!球场上的其他打球的人也纷纷跑近驻足旁观。

  原本是凭着被逼至绝路的胸中豪气硬着头皮应战的三人初战告捷,并且身上是毫发无损;刘敢和高志已对卫骏总结的“抱成团豁出命”的理论深信不疑,胸中又增添了几分胆色和信心。此时的卫骏已自然而然把自己当成了隋唐演义中太行山上打虎的英雄雄阔海,挺身挥杠豪气冲天的向对方叫阵:“谁还敢上前来试试?!”

  其实人群中大部分人只是想来看看热闹,想为这场稳赢不输的架帮帮腔以示讲“江湖义气”,眼前三个不起眼的毛头小伙的疯狂令众人不约而同的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心下都只盼着能早一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弟兄们!隔远些抄砖头卵石子砸他几个狗日的!”被打懵了丝瓜也被三个少年不要命的打法震住了,回过神来后想出了这么个狠毒的主意,率先捡起一块砖头向三人砸去!

  众人恍然大悟,远远退开纷纷效仿,顿时砖头石块象雨点般向三人飞来!“砸!给我狠狠砸!”强佬手下不停,口里跟着大声叫唤。

  这么一来,双方立刻攻守易势,三人虽然尽力躲闪但还是有不少砖头石块落到了身上。“啊!”高志首先痛苦的大叫了起来,“啊!”刘敢也紧跟着“中弹”!“弹雨”中的卫骏回头一看,手下一慢,也“啊!”了一声。

  高志头上被石块击中,破了一个洞,血流如注,满脸满身是血,样子十分可怖;刘敢眼睛乌青,左臂上划开了一大道口子,鲜血汩汩直流;卫骏一直用心护着头部,躲闪又快,头部并没有受伤,只是右手中指被砖头击中,疼得钻心。

  见三人都挂了彩,众人暂时停了手;已经远远散开人群又渐渐围了上来,强佬嚣张的叫道:“怎么样?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见高志的惨状,卫骏马上从地上挖起一把黄泥糊在他额头出血口上,还没有来得及松手,“啪”的一声,高志后脑又挨了一记卵石!卫骏回头狠狠的望去,他看清楚了,正是丝瓜扔的!他赶紧扶住高志,道:“二哥!硬气些!”刘敢到底年龄大些,对二人急道:“老二坚持住!这么下去铁定死输!得想个办法!”

  卫骏灵光一闪,隋唐中一句熟悉的话涌现在脑海,咬牙切齿的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今天我们就是豁出三条命去也不能让丝瓜和强佬跑了!要死也要拉上他们垫背!”

  “对!”二人齐声应道,高志强自甩了甩头,在自己脸上打了两记耳光醒了一醒神,恶狠狠道:“敢打老子?不想活了!”

  三人一起狂叫着挥舞木杠朝强佬和丝瓜站的方向狂奔而去!两位平时威风十足的大哥慌了神,口里叫着:“弟兄们!给我继续砸啊!”自己却返身准备脚底板抹油开溜!

  卫骏已是打红了眼,对往身上飞来的砖头石子不再理会,领着二人象头疯狂的恶狼一样猛打猛冲!六七个拦路的人等他冲到身前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一杠子撂倒,自己头上也中了一记卵石子,脸上流下来的液体是血是汗已没有工夫去管了!强佬和丝瓜见三人势如疯虎是冲着自己来的,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不面子,撒开脚丫子就跑!

  强佬和丝瓜一开溜无意中帮了三人的大忙。两位大哥这一跑,手下们是树倒猢狲散,纷纷扔下手中的砖头石块,主动给三人让出一条道来,惟恐成为三个疯子攻击的目标。

  跑在最前面的卫骏眼看离自己只有五六米远的丝瓜就要奔出俱乐部大门口了,大吼道:“狗日的往哪儿跑!”手中的木杠带着风声脱手呼啸而出,“砰!”的准确命中丝瓜的背心!

  “啊呀!”丝瓜朝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卫骏一个箭步抢上去顺势飞起一脚踢在他胸前,又是一声痛苦的惨叫后丝瓜双手抱胸在地上象一只虾米一样缩成了一团。

  卫骏骑上他,“呸”的一声往他脸上吐了一大口唾沫,挥动双拳左右开弓拿他开揍了;第一拳就打得丝瓜口鼻流血,第二拳下去丝瓜又不见了两颗门牙!随着身下连声传来的闷响,半小时以前还不可一世丝瓜转眼间被卫骏打得不成人形,恐怕连他自己的爹妈都认不出来了,他自己更是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够了!大骏!”赶上来的刘敢连忙拉住卫骏,卫骏把他甩在一边叫道:“老子今天要揍死这个狗日的!”

  刘敢爬起来挥起一脚把卫骏踢倒在地,朝他大吼道:“再打下去你会打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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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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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全胜

  卫骏一个翻身利索的爬起来,对地上的奄奄一息的丝瓜不再理会,摸起木杠抬头往前面不远处喘息的强佬望去。

  远处树下气喘如牛的强佬万万没有料到原以为好欺的三个少年如此疯狂,如此勇猛;他发足狂奔一阵已几乎力竭,一经停下双腿更如灌铅般沉重;亲眼目睹自己的兄弟丝瓜被三五两下打得如同死人,不到一分钟便完全放弃抵抗;迎上卫骏射来的凶狠的目光,他心里愈加觉得一阵发紧和暴冷,哪里还提得起半分斗志?

  卫骏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混合物,一咬牙又向继续往前追!强佬一见吓得几乎大小便失禁,丝瓜的下场已摆在眼前,连忙爬起来挣扎着想往前逃;但还没有跑出二十米就觉得腹部剧痛,脚底发软;一声哀叹后无力的摊倒在地,看来今天是阴沟里翻了船,只能听天由命了!

  卫骏丝毫不觉得疲倦,三五两步赶上去用脚死死踏在强佬胸前,手上的木杠朝他鼻子上一指:“什么狗屁大哥?!你狗日的刚刚不是挺神气么?!”

  强佬把头往后一缩,有气无力的答道:“小…小兄弟!我实在…跑…跑不动了!”躺在地上哭丧着脸抬手做了一揖道:“今天是我们瞎了眼,冒犯了三位小…不…不,是三位大哥的虎威,你就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了,啊?”

  卫骏这才把木杠扔在一边,不屑的呸道:“脓包!”想起他刚才的嚣张又怒从心起,骑上去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手“劈里啪啦”重重甩了强佬七八个大耳光才觉得心头的怒气顺了一些。

  强佬片刻间便被卫骏扎扎实实的几个耳光打得鼻青脸肿,两边脸上高高肿起如同猪头;即便如此也不敢伸手去遮挡,只是口里含混不清的讨饶。

  出了气后的卫骏从狂暴中稍稍冷静下来,心念一动故技重施,往强佬右手肩关节上狠击几拳才停了手。强佬是见过些阵仗的,知道这位煞神般的小爷是要把自己的肩关节打出臼来,让自己完全丧失抵抗能力才会放心;当下疼得冷汗直冒,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这时候刘敢拖着丝瓜走了过来,后面高志一身血糊糊的拎小鸡般的带着同样被揍得面目全非的文仔朝二人走来;文仔因脚踝脱臼,走路一蹦一跳的疼得疵牙裂嘴,显得颇为滑稽。

  三人重又汇合成一处,带着各自的俘虏在一棵大树下坐下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刘敢早已心里盘算清楚:今天虽然大获全胜,但是自己这边三个人都或轻或重的受了伤;卫骏和高志是单身青工,家不在紫桥镇上,他们在镇上养好伤回家去还好交差;自己却在家人面前难以自圆其说,回去少不了挨母亲的责骂和父亲的一顿臭揍。眼前最重要的是要三个俘虏拿出钱来先去治伤要紧!

  沉思片刻刘敢低喝道:“哎!你们三个先把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地上三人中还有气力作出反应的只有强佬一个人了,他连声点头称得是。忍痛用左手把自己口袋里大约四十多元钱掏了出来,又主动去掏丝瓜的裤兜;昨晚他们几个人打牌,丝瓜是大赢家,强佬此时心里竟然还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本来累得将近虚脱的高志眼前一亮,精神大振的帮着整理起钞票来。三人的钱合计大约有三百多元的样子,丝瓜一个人就占了个大头,文仔身上钱最少,只有二十来块。

  别说在三个涉世不深的少年眼中,三百多元在八十年代末无论以什么标准衡量都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三人兴奋之余又觉得有些心虚,刘敢犹豫了好一阵子,接过高志手中的钱数了几遍,留下三百元整数,把剩下的零钞往强佬身上一扔:“留点给你们去治伤吧!”

  卫骏却沉醉在刚才激烈的战斗场景中浑然不觉,高志上前牛屎一样神气的教训道:“怎么样?服气了吧?知道我们三兄弟的厉害了吧?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打老子!”

  强佬连连应道:“服了,服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高志本来还想学着电影里大人物们做战斗总结般的发表一番演说,无奈腹中墨水实在有限,吱唔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象样的话来。

  这时卫骏上前冷冷说道:“你们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就放你们一马,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服气的话我们三兄弟一定奉陪到底!”

  刘敢和高志附和道:“对!”刘敢见天色渐暗,身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无心久留,焦躁的喝道:“滚吧!”

  三人没敢去水泥厂工人医院,刘敢带着二人来到镇西头的镇卫生院包扎清理了伤口。卫骏学着母亲平时的样老练的向医生强调要给三人注射青霉素消炎,又让医生开了些消炎药片和药水才离去。刘敢到卫生院外的经销店买了一块新毛巾,三人一起又来到了上次结拜的河边小树林里。

  燃起火堆后三人相互帮忙擦洗了身上的血迹和污垢,才觉得稍稍恢复了原形。高志再度成为三人中的重伤员,头上被纱布包了个严严实实,颈后也豁开了一道口子;刘敢手臂上缝了六针,好在穿上衣服看不出来,其余只有脸上右颊青肿;卫骏手上被击中的中指肿起老高,包得象跟小萝卜一样,额头上也带上了“口罩”。三人相互打量了一番,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刘敢起身道:“刚刚我们在卫生院花了六十多元,还剩下两百多,咱们今天值得庆贺庆贺!”

  卫骏赞同道:“对!我们去镇上的酒馆里好好撮一顿去!我们兄弟三个还没有在一起喝过酒哩,今天一定要痛痛快快喝一场!”

  卫骏在招工当天跟着父亲等一干人到小酒馆吃过一次饭,是三人中唯一进过小酒馆的人。他熟练的学着父亲上次的作派点了四个炒菜,想了想又加点了两个,大模大样的要了三瓶朝阳老酒。六十度的朝阳老酒是天南省烈酒中的老字号了,寻常汉子能喝上半斤就称得上好酒量了!老板惊讶的看着三个浑身带伤的年轻人,却又不好说什么。

  自从到水泥厂上班后卫骏极少有机会喝酒,他对酒的欲望本来是不甚强烈的;这时候心情颇佳,闻着酒菜的香味只觉得心神俱醉;豪气冲天的让老板把酒杯换上饭碗,一瓶多酒被满满的倒成了三碗。

  刘敢举起碗来道:“来!我们三兄弟先干了这一碗!”

  “好!”三人齐刷刷站起身来“咣”的一声碰了脆响,卫骏和刘敢一仰头喝了干净,高志勉强喝了半碗后被辣得直吐舌头,停歇片刻一咬牙一口喝光。

  卫骏满脸红光的又把各自碗里的酒倒上,刘敢提议道:“我们还是坐下慢慢喝吧!这么个喝法容易醉哩!”

  高志连忙点头称是,卫骏也不再坚持。

  高志大口吃着菜兴奋的开言总结道:“今天真他妈打得过瘾!老三,你的法子可是灵得很啊!”他看来酒量颇浅,一碗下肚醉态已显。

  平时不大喜欢说话的卫骏笑了笑,得意的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人多又怎么样?架不住我们兄弟齐心!”

  刘敢说道:“老二老三你们说的不错,那今后我们就更要紧密团结一致对外;今天胜是胜了,但我在镇上呆的时间比你们长,我估计龙大哥不会就此罢休的,这几天我们都要留点神!”

  卫骏毫不在乎的答道:“留神什么?你没看见今天两个大哥的脓包样?”

  刘敢皱眉道:“四大金刚中的老三老四是最差劲的,龙大哥手下的人很多!还是小心些好!我想把今天吃完饭剩下来的钱留着,等下次跟我爸到龙源进货的时候偷偷去买些我们合手的家伙回来!你们两个这几天下班后尽量呆在一起,相互好有个照应。”

  高志早就想跟卫骏学功夫了,马上高举双手赞成道:“好啊!老三,我们那屋只有两个人住,明天我去跟他商量商量,把你换过来跟我住怎么样?”

  卫骏笑道:“我听两位哥哥的,随便。”喝了口酒道:“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个龙大哥!”

  三人吃着喝着聊着,一直把三瓶酒和六个碗碟中的菜吃喝得一点不剩才醉熏熏的散了。

  酒后的卫骏这晚睡得很死,第二天早上还是同屋的工友喊他起来才匆匆忙忙洗了把脸就去上班。

  才赶到车间还没有来得及换上工作服,车间副主任就脸色阴沉的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小卫,有人反映你昨天在工人俱乐部和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打群架,等会由我们车间管保卫的刘干事带你去厂公安处说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昨天面对数十人围攻尚且面无惧色的卫骏脑子里猛然“嗡”的一声就变成一片空白。他心里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只有为非作歹的人才会到派出所去报到的,自己怎么糊里糊涂的就成了那帮人当中的一员了?

  低头跟在刘干事的屁股后头走在去厂公安处的路上,卫骏神情沮丧得紧,什么兄弟结义、力敌千军的豪情早已被远远抛至脑后荡然无存;心里是后悔莫及:自己是还没有转正,还是试用工,难道父母的殷切希望是空欢喜一场?该死的彭老师说过的话难道真的那么灵验?难道过了几个月国家工人的瘾就会被打回原形回家当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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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典当之黑白森林

  十、大哥

  卫骏满腹懊恼的进厂公安处一看,原来高志和文仔也在;另外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带着强佬和丝瓜,看来是紫桥镇派出所的干警;刘敢也站在一边低着头搓弄着衣角。

  卫骏一进门干警们都好奇的围着他,上下打量一会儿以后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年龄显得稍大些的干警大笑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昨天打架最凶猛的人?”

  另一个被称呼为李所长的干警在强佬和丝瓜头上一怕,笑道:“分明是你们这些屡教不改的老油条欺负人!带到所里去!不关上几天你们又不老实了!”

  李所长明显偏向卫骏他们一边,强佬和丝瓜两个小流氓被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痛揍一顿,干警们心里是既觉得难以置信又觉得大大的解气。

  强佬和丝瓜满脸委屈的开口分辩:“不是……。”话还没有说出口,身后的干警就推着他们往门外走:“不是什么?你以为我们李所长才认识你们啊?老实点!”

  姓李的所长起身对着卫骏等人道:“你们这些孩子啊!这帮小流氓他们欺负你们,可以向你们厂领导反映,可以找我们派出所嘛!不好好工作打什么架?”又指着刘敢道:“你不是桥头批发部老刘家的大小子么?平常你爸妈都夸你挺老实能干,怎么跟他们打架去了?今天这事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打架闹事了!回去吧!”刘敢长嘘了一口气,偷偷冲卫骏和高志吐了吐舌头,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李所长回头和水泥厂公安处的处长打招呼:“金处长,幸好场面还不大,好好管管你们的工人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金处长羞愧的和李所长握手道别:“不送了,老李。真不好意思,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改日我请你喝酒啊!”

  送走李所长后金处长把脸一沉说道:“你们几个可真能耐啊!居然和社会上的小混混干仗去了!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高志首先辩解道:“金处长,难道我们就活该受他们欺负?解放军打小越南还是自卫反击呢!”指着文仔道:“是他先欺负我们的!”

  兄弟三人随着高志的指头同仇敌忾的向文仔望去,文仔心虚的往后一缩。金处长一皱眉头:“哦?你过来!看你长得挺文静的嘛,怎么欺负工友啊?还叫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搀和?”

  文仔当着几人的面不敢撒谎,结结巴巴的把几天来发生冲突的经过说了。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还算清爽。

  金处长耐着性子听完后怒道:“为了争球场屁大的事差一点儿搞出人命!工友之间相互让一让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对文仔道:“你!要深刻检讨,去写一份检查来;我要通知你们车间领导严肃处理!至少是扣发三个月奖金,通报全厂批评!”文仔颓丧着脸不敢回话。

  又指着在一边偷着乐的高志和卫骏道:“你们倆也别得意,同样去写份检讨来!还动起家伙来了啊哈?扣一个月……”。

  不等他“奖金”两个字出口高志赶忙抢在头里说道:“是我和文仔先干起来了的,不关卫骏的事啊,金处长!他只不过是和我们打球的时候碰巧遇上了而已!您要处分就冲我一个人来好了!”重复着自己的话哀求道:“金处长,真的不关卫骏的事!”

  金处长看着卫骏奇道:“哦?你就是卫骏?就是上次江隆村砸烂房子后,由龙书记亲自特招来的吧?听说你父亲可是一位武林高手,难怪他们说你最能打!”

  不相信的起身拍了拍卫骏的肩背道:“这次没有你的份最好,以后再也不要打架闹事了!你去吧!”

  卫骏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用力点了点头道:“谢谢您!”冲高志使了个眼色后小心的退了出去。

  刘敢还蹲在公安处大门外的墙脚焦虑的抽着烟在等着卫骏和高志,远远见卫骏轻快的走了出来,迎上前去问道:“大骏,你怎么一个人先出来了?高志呢?”

  卫骏把高志主动一个人承担挑起争斗的责任的事说了,感激的说道:“高志可真够义气!”

  二人一起在蹲在墙角说着话等着高志,刘敢递了一支烟给卫骏:“来一根试试?”卫骏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点上火,笨拙的吸了一口后呛得直咳嗽。

  一直到中午吃饭时分高志和文仔才一前一后的从公安处出来。此时的文仔见了三人如老鼠见了猫一样,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来搭讪着给三人一人发了一支,陪着笑脸倒退几步后逃也似的去了。

  刘敢提议到小面馆去吃肉丝面为高志和卫骏压惊。高志跟着二人来到面馆落座后犹自闷闷不乐,卫骏反复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后高志才说道:“大骏,本来就是我挑起来的,要不是你们拼命护着我,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打成什么样子呢!我们兄弟间你说这些干什么?”心疼的道:“写检讨书倒是容易,扣了一个月奖金可是三十多块哩!”

  刘敢安慰道:“昨天的钱还存了一百八十块在我这里;大骏,我们拿出五十给高志补上好不好?就当是那帮混蛋发给你的奖金好了!”心里颇为不安的卫骏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高志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意。三人都在长身体的年龄,一人吃了两大海碗肉丝面,在卫骏的提议下又叫了二斤烧酒。二斤烧酒卫骏差不多喝了一半,抽烟却仍不如刘敢和高志熟练在行。

  接下来的两个月风平浪静,卫骏和高志更是觉得志得意满;刘敢却总担心强佬和丝瓜会找他们的龙大哥来寻仇报复,从手头还剩下一百三十多元钱里拿出九十块来,在卫骏这个行家的参谋下,偷偷摸摸的添置了好些刀具和棍棒之类的武器。刘敢坚持要二人学他的样,在右小腿上缠上帆布绑带,暗藏一把小匕首在里面以防万一。

  饭量惊人又勤于练武锻炼的卫骏个头象淋了尿素的蔬菜一样疯长,大半年以前才进厂时一米七三的个头一百一十斤左右的体重;现在长到了一米七八,体重也长到了一百三十斤左右;尽管仍然显得单瘦,但同进厂时相比几乎是扩大了一轮。

  眼看只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卫骏把厂里发的过年物资和为数不多的奖金象往常一样一古脑儿回去交给了母亲。妹妹卫丽期终考试又考了个第一,向来节俭的母亲大方的批准卫骏特地留了二十元钱带着妹妹到龙源城逛了一回街,买了一件新衣服以示奖赏。

  父亲卫成雄已经完全把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儿子当成了大男人看待,儿子回家是他在村里人面前最感神气的时候;除了干巴巴的叮嘱儿子几句好好干之类的话之外就是拉上卫骏陪他一碗接一碗的喝着烧酒,让儿子说说厂里和紫桥镇上的新鲜事。

  卫骏的表现令一家人都感到很满意。

  学徒工在春节值班是班组里认为天经地义的事,卫骏自己也乐意。反正春节回家也是跟着父母走亲访友,要不就是跟一帮昔日的同学与村里的伙伴们瞎玩,值班的话还可以多挣几个加班工资。

  高志已经成功的和卫骏住在了一个屋里,却早就打消了跟他习武的念头;卫骏风雨无阻的保持着良好的练武习惯,每天早睡早起,早上六点就准时起床跑步锻炼半小时,然后到河边的小树林里打拳回来才洗漱上班;就连上班干活的时候,也是借机练习臂力和腰劲。高志是个懒骨头,跟卫骏学了不到三天就声称得受不了那份罪,宁可打架多挨揍也不肯去了。

  年关将近,刘敢家里的小店生意好得很;刘敢每天天不亮就跑一趟龙源进货,回来后还要帮着送货收钱,忙得不可开交。三人这段时间偶尔聚会也是在刘敢家的店里,好在刘敢在父母眼中已是十九岁的大人了,又十分的懂事;交好的两个朋友据说是水泥厂正正经经的工人,也显得很是恭敬,所以好客的刘家父母时常让刘敢叫上二人来家中喝酒吃饭。

  年底厂里的事还不如平时多,卫骏虽已早早通知家里不会回去过年,却觉得比平时更轻松。这天上完白班的卫骏还没有来得及换下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就听一个同事在更衣室外喊道:“卫骏!车间外面有人找!”

  “哦!好的!”卫骏一边应着一边好奇的从窗户探出头去张望,远远看见车间门口是文仔和两个似曾相识的青年人;他猛然想起:与文仔同来的两个青年人就是上次恶斗时强佬和丝瓜带来的手下!

  他镇定自若的摸了摸小腿上的匕首,想了一想又折回车间剪了一段粗铁线捆在腰间。

  一出车间门口,跟文仔来的两个青年人就过来冷冰冰的问道:“你就是卫骏?我们龙大哥让我们请你去一趟!”

  卫骏疑惑的望向文仔,文仔恐惧的连连摇手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这两位大哥找我带路的!”转身一路飞跑不见了人影。

  卫骏对两个青年冷笑道:“我又不认识什么龙大哥蛇大哥,今天我要是不去呢?”

  其中一个青年人走过来笑道:“你一定会去的!要不然你两个结义哥哥一定会很想很想你的!”

  卫骏的心“格登”一声猛的一沉,皱眉低声道:“少废话!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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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典当之黑白森林

  十一、苦肉计

  令卫骏自己都感到惊奇的是,心里不但没有感到半点害怕,反而对即将面对紫桥镇上赫赫有名的龙大哥充满了兴奋的期待;只是一想到刘敢和高志落在了这个龙大哥手上,心下又感到十分气愤和不安。这个时候的卫骏脑子里不仅装有一部读得滚瓜烂熟的《隋唐演义》,还多了许多来水泥厂上班以后在镇上的小录像厅看来的香港黑道江湖、武侠和枪战故事。

  跟着引路的两个人出了小镇又走了将近两公里的样子,大路边一栋当时城乡之间还很难得一见的围着围墙的红砖小洋楼进入了卫骏的眼帘,在冬日黄昏夕阳余辉下显得颇为神秘。

  卫骏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当时绝对可以称为豪宅的房子,一边无声的跟着引路人上了三楼的一个大房间门口。引路的年轻人熟练的从他的右小腿里掏出小匕首,又仔细的把他身上摸索了一遍后才说道:“进去吧!龙大哥和你的两个兄弟都在里面。”

  匕首被他们轻易搜走更令卫骏大感不妙,对刘敢和高志更加担心起来,看来两位义兄已经和他们交过手!

  卫骏强自镇定下来走进屋,屋子看来是被主人用作杂物间,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不少木料和瓷砖之类的杂物。刘敢和高志耷拉着头紧挨在一起被绑在窗户钢筋上,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和衣服上还留有口鼻中流出的血迹,看来被打得够呛。

  “大哥!二哥!”卫骏大喊着刚想冲上前去,就被早已等在屋里、包括他认识的强佬和丝瓜在内的四个汉子一边两个夹了个严实。绑在窗户上的刘敢和高志这才抬起头来,都是一脸沮丧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卫骏挣扎着急道:“你们怎么样了?”

  刘敢苦笑道:“兄弟,你真不该来!”

  高志摇头道:“怎么样了?你这不是已经看见了么?”

  “这么关心你的两个结义哥哥,真是重义的好汉子!”一个陌生的声音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赞道。

  卫骏这才注意到屋角藤椅上坐着一个壮健英俊的青年汉子。他的头发吹成了时下最时髦的大波浪,上身一件白色夹克衫,下身穿着一条卫骏早就想去买了的最流行的牛仔裤;身边站着一个打扮入时的美艳少妇,壮健汉子手上居然抱着一个看来是出生不久的婴儿在逗弄!

  他起身把婴儿小心交给身边的少妇,点上一支烟说道:“你就是把强佬和丝瓜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卫骏?真看不出来!身手挺不错嘛!”

  不知为何卫骏明知眼前这个汉子就是自己今天的死敌,竟然对他生出几分好感,呆呆的问道:“你就是龙大哥?”

  话没有说完,肚子上就遭到强佬一记重拳:“你小子瞎了狗眼!连我们老大都不认识!”

  丝瓜紧跟着在他脸上打了一拳恨恨的道:“你不是挺能打吗?你还手啊小子!”

  龙大哥悠然坐下笑道:“我就是龙腾飞。因为我老婆生了孩子,所以一直没有来找你们做个了结。快过年了,今年的旧帐拖到来年算恐怕不太好,所以今天才请了你们三个人来。”吸了一口烟后冷笑道:“按道理来讲这件事从头到尾是我两个兄弟的不是。可惜有时候这个世界是没有太多的道理好讲的!拳头和实力就是道理!”

  卫骏的嘴唇被打破了,他把口里的血往地上吐了一口,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

  龙腾飞以帝王般的口气继续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们不服气,但你们的小命现在捏在我手上,除了低头认输还能怎么样?我很欣赏你们的好身手和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所以今天我也没有打算要太为难你们。你叫卫骏是吧?你们三个要想走出我这个门,我可以提个建议,不过你们好象没有什么考虑的余地。”

  “首先是任由我在你们手下受了委屈的两个兄弟出出心里的恶气,然后你们三个拜我为大哥,在我手下做个小弟;跟着我的话水泥厂的班你想去上就上,不去上了的话我保证你们日后的收入一点也不比工资少;你们和强佬与丝瓜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以后大家就都是好兄弟了,怎么样?”

  高志在一边大声劝道:“老三,你就快答应龙大哥吧!”

  刘敢长叹一声却还是保持沉默没有说话,不过私下以为龙腾飞开出的条件与激战那天相比,已经是够宽容的了;眼下三人已成了人家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不答应的话还能怎么样?龙腾飞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卫骏听龙腾飞刚一说完似乎就已经对形势认识得很清楚了,他点头道:“龙大哥,你刚才不是也说了么?不是好象,而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考虑的余地!”转头对强佬和丝瓜面无表情的道:“我保证不还手,你们动手吧!”

  龙腾飞欣赏的笑着叮嘱道:“老三老四,教训教训他出出气就算了,只能用拳脚,不准动家伙!”

  “放心吧,老大!”丝瓜淫笑着答道。与满脸兴奋的强佬一左一右如恶狼一样的扑向卫骏!

  卫骏果然没有还手,也不能还手。怕二人出阴招,尽管已经尽力护住头部和裆部,但不到三分钟就被打得满脸是血,躺倒在地徒劳的躲闪着满地乱滚。龙腾飞脸上泛起一丝残酷的笑意,身边抱孩子的少妇将脸转向一边,已不忍心再看了。

  卫骏除了几声闷哼外居然硬生生的挨着二人狂风暴雨一般的拳脚一声不吭,连龙腾飞心下都不由得佩服他的硬气。

  满地乱滚躲闪的卫骏有意无意的滚到离龙腾飞夫妇不到一米五的地方,突然一跃而起!说时迟,那时快,右脚向龙腾飞脸上猛然踢出,双手从猝不及防的少妇手上一把狠劲抢过孩子,火速退到窗前背靠着刘敢和高志!

  这一下奇变横生!毫无戒备的龙腾飞竟然没能躲过卫骏的一踢,仰面摔倒在地,爬起来一摸,脸已被踢破流出血来!

  “孩子!我的孩子!”少妇惊恐的哭叫道。

  “都站住不准动!别过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卫骏一手将孩子高高举过头顶,一手利索的从腰间抽出铁丝大吼道。受了惊吓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卫骏一狠心,将铁丝套上孩子的脖颈吼道:“谁敢动一动我就要这孩子的小命!”一副恶狠狠的亡命嘴脸混合着泥土和血迹,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龙腾飞反应过来后知道今天一时大意小看了这个卫骏,狂怒着叫道:“把孩子放下!拿孩子做挡箭牌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冲我来!”

  卫骏将手上的铁丝一紧,孩子的哭声停了一停后渐渐弱了下来!他冷笑道:“龙老大,你当我是傻瓜么?你抓了我两个兄弟引我上勾又算什么本事?这个时候才想起要跟我单挑了!早干吗去了?!”

  龙腾飞连忙服软:“卫兄弟!卫兄弟!你听我说,今天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你先松开我儿子身上的铁丝说话!咱们万事好商量!”

  卫骏这时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去解刘敢和高志身上的绳子,他冷冷答讥笑道:“你龙老大不是神气得很么?怎么也有错的时候?你不是刚刚才教过我,不要讲道理要讲拳头和实力么?你什么时候放开我的兄弟,我就什么时候松开你儿子身上的铁丝!”

  他退后两步靠在墙角以免遭到来自身后的突然攻击,又离泣不成声连声求饶的少妇不到两米远,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位置。

  龙腾飞狠狠踢了挡在身前的强佬一脚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是死人啊?!还不快去放人啊!”

  刘敢和高志早已是目瞪口呆,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见二人被松开后,卫骏才松开孩子身上的铁丝问道:“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伤到筋骨?还能不能走?”

  二人往身上摸了摸,伸展手脚试了试,刘敢答道:“皮肉伤,不碍事!”

  高志却飞快的在地上捡起两段一人高的自来水管交给他道:“大骏,好样的!咱们今天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三人迅速背靠背站在了一处。

  龙腾飞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以为今天还能离开这里么?”

  卫骏粗野的呸道:“呸!这个时候你他妈的吓唬谁呢?枉你还是个大哥!我们是人一个卵一条,光脚的难道还怕你穿鞋的?”

  反正也不知道如何收场,索性横下心来杀气腾腾的道:“我两个兄弟对付你四个脓包手下总能抵挡一阵吧?只要给我两分钟,我动动手指头就能弄死你儿子!宰了你老婆也不是多大的问题!运气好的话,还能跟你拼个同归于尽!你狗日的带着你的老婆孩子和小洋楼到阎王老子那里告我去吧!”

  抱定了必死之心的卫骏往前站出来恶狠狠的问道:“你要不要试试看?”

  刘敢和高志也异口同声的道:“对!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老子还赚了!”高志又补上一句:“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三人对着几个对手怒目而视,只要一言不合便准备下死力拼杀!

  龙腾飞这才知道手下人所说的一点不假,这三个少年人确实有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和舍得豁出命去的疯狂!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自己已经出了一回“讲道理”的洋相,何况眼前这三人还能听得进什么道理?自己说过的话马上就得到了报应:除了低头认输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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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典当之黑白森林

  十二、立据

  想明白之后龙腾飞颓丧的道:“小小年纪就如此有勇有谋,我认输了!你们现在想要怎么样尽管开口!”卫骏敏捷的身手和反应迅速的心胸智计,三人铁心如同一人,令他彻底放弃了准备伺机进攻扳回败局的念头。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了主意。双方默然对峙半晌后,刘敢说道:“龙老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除非你答应我们的条件,不然就干脆火拼!”

  龙腾飞苦着脸道:“我不是叫你们尽管开口吗?答应,我全答应!”

  刘敢想起不久前看过的录像片中的故事片段,打好腹稿后沉声道:“龙老大你刚刚也承认了,之所以搞成这样责任在你们;我们三兄弟受了惊吓不说,还挨了一顿臭揍,你们可是连皮都没有擦破一点!”上次获胜后得来的钱已花得差不多了,刘敢停顿下来开始思量应该开口提出赔偿的金额。

  从小跟着父母经商的刘敢对讨价还价的套路是熟悉的,思索片刻麻起胆子开出了价钱:“所以你首先得拿出一千元来赔偿我们的损失!”卫骏和高志不由得惊呆了:当时人人羡慕的“万元户”还是个刚出现不久新兴名词,刘敢居然张口就是一千元!差不多是他们两年不吃不喝的收入了!

  “放你妈的臭……”丝瓜一听骂道,话没有说完就挨了龙腾飞一记响亮的耳光:“你给老子闭嘴!”回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心下揣揣的刘敢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里又稍稍稳了一稳,接着道:“第二,你要给我们立下一个字据!”

  龙腾飞大感意外:“字据?什么字据?”

  刘敢答道:“龙老大,老实说凭你的实力和为人,我们下次是不是还有今天这么幸运真的很难说!我们三兄弟如果不是被逼得没办法,根本就犯不着与你为敌;你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下来,并保证以后绝不再和我们为难,签上名字按上手印画押!”

  卫骏对刘敢这一招心里暗暗叫绝,补充道:“对!口说无凭,立据为证,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龙腾飞暂时委曲求全日后图谋报复的心思被当场揭穿,恨声道:“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还能在紫桥镇上混吗?钱好说,立据不行!”

  刘敢也想到了他的担心,劝道:“我们三兄弟可以对天发誓永不对外泄露立据的事!你管好你的兄弟不对外传扬的话,除了今天在场的人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精神状态一直高度紧张的卫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大哥,还跟他废什么话?龙老大,你没得选择!要么答应,要么大家火拼!实话跟你说吧,就是日后老子也不怕你!你要是有一古脑儿把我们三兄弟宰了的本事我也认命!要不然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就生生世世以你为死敌!现在可能搞你不赢,难道搞你儿子不赢?难道搞你婆娘不赢?有本事你就天天把老婆孩子揣在兜里带着走!”

  龙腾飞今天已经见识了这个瘦高少年的手段,知道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大实话,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无奈的道:“好吧,立据就立据!你先把我儿子放了!”

  高志哈哈大笑道:“龙老大你开什么玩笑?钱和字据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就要我们放你儿子?你以为我们三兄弟嫌活得命长了么?”

  龙腾飞咬牙道:“字据我可以马上就写;但一千块钱不是小数目,我一时半刻到哪里去弄那么多现钱?”

  卫骏早就怀疑他在故意拖延时间,狂躁的吼道:“没有那你他妈的还在这里说个鸟?!你去偷也好抢也好,总之今天要是见不到钱你儿子就死定了!”

  刘敢冷冰冰的道:“龙大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们再扛几个小时是没问题,你儿子扛不扛得住就难说了!只要你不心疼,你尽管拖好了!”

  龙腾飞的老婆对他哭叫道:“这是你自己的儿子啊!昨天不是收了六百多块钱的帐么?赶紧想办法凑钱啊!”

  龙腾飞满脸通红的对四个手下吩咐道:“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拿出来,然后尽快召集所有兄弟去凑钱,有多少是多少!”

  其实不用出去凑就已离一千元的要求差不远了;好在龙腾飞手下众多,不到二十分钟,厚厚的一沓十元五元的钞票和写好的字据就交到了刘敢手上;刘敢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龙潭虎穴,看也不看就一把揣进裤兜。指挥高志一左一右护住抱着孩子的卫骏说道:“我们走!”

  不等龙腾飞开口就对他说道:“麻烦龙大哥和嫂子送我们到镇上人多的地方,其他大哥就不必相送了!”

  龙腾飞自成名以来还没有落到过如此窘迫尴尬的境地,也不说话,脸色铁青的拉过还在抽泣的妻子跟着三人出门向镇上走去;其他四个手下到门口就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多走半步。

  刘敢带着一行人一直走到离镇派出所只有五十米左右的街边才停下来,对卫骏道:“老三,可以把孩子还给龙大嫂了!”女人迫不及待的从卫骏手里接过孩子。

  龙腾飞今天是输了个干干净净,本来就乱了阵脚;见刘敢又选了这么地方交人,更不能有什么多余动作,只得狠狠的盯了三人一眼,带着妻儿扭头就走。

  “慢着!”刘敢在身后叫道。女人吓得一个哆嗦站住,龙腾飞回头皱眉问道:“你们还想怎么样?”

  刘敢却一脸歉意的迎上前去说道:“龙大哥你误会了!其实我们兄弟三个早就对你仰慕已久,只是没有结识你的机会。要不是今天被逼到了绝路上,我们绝对不会找上门来寻你的晦气。”

  一招手示意卫骏和高志过来,双手抱拳做揖道:“龙大哥龙大嫂,我们兄弟三个给你们陪不是了!”

  刘敢如此作派,搞得龙腾飞满头雾水,冷冷的还了一揖道:“三位不必客气!赢了就是赢了,今天我输得心服口服!我龙腾飞说话算话,日后保证与三位兄弟井水不犯河水!”

  刘敢掏出那把钞票,也不去数,随手拈出一叠来塞进孩子怀中道:“今天吓着孩子了,这就当是我们借花献佛给孩子的一点心意吧!”

  龙腾飞这才明白他的真正用意,平时自己在人前气焰嚣张威风八面,竟然还不如一个不起眼的毛头小子做得漂亮!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心里叹息着,用力在刘敢肩上拍了拍道:“谢了兄弟!”主动抱拳道:“告辞了!”

  等龙腾飞一家三口走远了,三人才松了一口气,商议着先到卫骏和高志同住的小屋里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路上高志忍不住的埋怨道:“老大,今天我们不是已经搞赢他了么?连他自己都承认了!你那么怕他干什么?”

  卫骏也是大惑不解:“是啊,你怎么敢狮子大开口问他要那么多钱?既然要了又退钱给他儿子干什么?”

  刘敢一分钟也不想在街上久呆,催促道:“走快点!回屋再说!”

  回到屋里卫骏打来一盆热水,三人分别擦洗了身上的伤口和泥垢;好在都只是皮肉小伤,三人只是模样显得狼狈,没有什么大碍。

  刘敢掏出烟来,三人一人点上一支后才徐徐言道:“现在我可以解释给你们听了。今天我这么做完全是从录像片里学来的,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之所以问他要一千块那么多钱,是想象卖东西一样分明只想卖五块我开价十块,我们的余地就会更大一些;其次也是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们既然开口要钱的话肯定是无心伤人,先安住他的心;没想到龙腾飞很心疼他儿子,答应得那么爽快!”

  “电影和录像中的老大都是爱面子的,要立下字据是为了握住把柄,他以后想要报复就多了一层顾忌;他自己不是也说了么?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他不整死我们的话,还有什么脸面在紫桥镇上立足?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们,今天的事我们要当做没有发生过,绝对不能说给任何人知道!漏出去半个字其实就是逼着龙腾飞狗急跳墙来找我们寻仇!懂了么?”

  二人恍然大悟,赶紧连连点头。

  “至于给他陪不是和退钱,更是大有必要。龙腾飞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能声张,他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嘴里说保证井水不犯河水,他手下兄弟有好几十人,我们只有三个还不能成天呆在一起;他的兄弟们要是三天两头来和我们为难,我们难道每天陪他们打架算了么?还有什么清静日子好过?就算是每次打得过,累也要累得够呛啊!今天幸好大骏机智勇猛,不然不被他们弄个半死我们能回得来?”

  “俗话说: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样一来就还没有把他得罪到不共戴天的死地;龙腾飞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不过这么做至少使他以后不会明目张胆的一见面就翻脸。大骏说得对,恶人碰上了比他更恶、更不怕死、更不要命的人其实也是害怕的。以后龙腾飞就是想寻仇报复恐怕也要想上好一阵才下得了手!”

  卫骏对刘敢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又懂得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除了敢打敢拼以外,还要会动脑子!和高志一起由衷赞叹道:“大哥到底是大哥,真是服了你了!”

  刘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时候才把厚厚的一叠钱拿出来数了数道:“那么多钱放在我身上不方便,要是被我妈发现了反而跟她说不清楚,我们干脆把钱分了吧!”卫骏对钱倒真是不太在乎,高志却早就想问怎么处理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找着机会,刘敢主动提出来他正是求之不得。

  刘敢很认真的把钱数了几遍后分成了三摞:“一共还有七百八十五块。八十五块钱的零头加上上次还剩下的四十多块暂时由我保管,我们一起吃吃饭喝喝酒什么的也需要花钱;剩余的七百块我和高志一人二百,大骏这次功劳最大,他拿三百,怎么样?”

  反败为胜打了个大胜仗还平白无故得了二百块钱,高志还能有什么屁放?抢先拿过自己的那一份,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要得,要得!应该,完全应该!”

  卫骏总隐隐约约觉得这钱自己不该拿,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无言的收下。

  刘敢看了看卫骏床头的闹钟,起身笑道:“快九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托龙老大的福,我们能过上一个好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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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典当之黑白森林
十三、按摩
四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一九九二年。
随着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南巡讲话的发表,在全中国掀起了新一轮经济建设热潮。紫桥水泥厂通过上十年的建设,伴着这股经济建设热潮已经发展成了龙源市经济效益数一数二的工业企业,数千员工的收入自然跟着水涨船高。紫桥镇因此也俨然成为龙源市经济最繁荣的一个乡镇。
二十岁的卫骏当上国家工人已经有五个年头了。在这五年时间里全中国的城乡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五年间把除伙食费外的所有工资奖金收入上交给母亲已经成了卫骏雷打不动的习惯。卫骏家里盖起了在村里还为数不多的二层红砖小楼,妹妹卫丽以乡中学第一名的好成绩考上了省重点中学龙源一中读高中。
村支书贺大叔已经作古,眼下的村支书是卫家的老邻居、早先的老张会计。卫成雄在两年前就放弃了背石头卖死劳力的活,在新任村支书老张的带领下“靠山吃山,靠厂吃厂”,两家合伙买了一辆小四轮跑起了水泥运输。由他和老张的儿子张望轮流开车,每天业务好得很,收入当然不菲。
卫骏已经长成了一个比父亲还要高大的健壮青年了。由于文化程度不高,他依然在包装车间老老实实的当他的装卸工;生活习惯和脾气也没有什么变化,风雨无阻的坚持练武,依然不大爱说话;除了身材样貌的变化外,他唯一一个变化就是当上了厂篮球队的主力中锋。农家孩子出身的他对自己现在的一切感到十分满意。
自打上回的激战中用上了从《隋唐演义》中学来的苦肉计以及受刘敢的影响,天生与书本有仇的卫骏开始对书本有了全新的认识。《隋唐演义》当然是百读不厌,刘敢推荐的《三国演义》也看了个烂熟,什么金庸、古龙、梁雨生的武侠小说通通看了个遍。
刘敢已经完全接管了父母手中的生意,成了镇上小有名气的小富翁。桥头家中的小店仍然交给父母照料,一年前带着弟弟到龙源城里的百货市场租下了一个店面,做起了百货批发生意。手里有了钱,三兄弟中他第一个买了一辆“五羊”摩托车,来往于距离只有五公里的紫桥镇和龙源市之间方便得很。
高志在水泥厂也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只是没有和卫骏住在一起了。他的生活习惯跟卫骏正好相反,起得晚睡得更晚,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卫骏每天象闹钟一样准时早睡早起害他不能睡懒觉,他经不起这折腾;三人中他性情最为懒散,又最不安分,爱惹事生非;由于有了四年前那几场恶仗,镇上龙腾飞手下的小混混们轻易不敢招惹他,加上都知道他有刘敢和卫骏一个有钱一个能打的兄弟撑腰,其他的地痞流氓们也都让他三分。于是乎有了几个十七八岁游手好闲的小青年们追在他屁股后头称他为“志哥”,每天连走路都轻飘飘的一副老大派头,差一点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四年时间里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争场面,龙腾飞竟然果真信守承诺,之后没有找过他们的麻烦,三人和他见面反而会意的相互微笑点头致意。三人已经成了镇上有名的油盐坛子,只要隔上一天不见面就觉得心里直痒痒。
盛夏时节的紫桥镇因为有了一个水泥厂,不仅酷热难当而且灰尘遍地。
这天高志和卫骏在工人食堂吃过晚饭后,一起到小河里泡到天黑才上岸。二人躺在小河边的沙滩上乘凉,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还是和往常一样,高志滔滔不绝的发表着演说,卫骏只是时而不时的在他的话缝里插上几句。
第二天是星期天。高志问道:“大骏,明天上不上班?”
厂里效益好了以后,工人们也变得金贵起来,装卸车间请了很多当地民工,工人们已经难得有做重活累活的机会了。卫骏现在干的是开电瓶车的岗位,因为离家里近,想回去的话下班后借了刘敢的摩托车十分钟就到家了;他人很勤快,性子随和,又是个没有什么挂碍的单身青工,所以工友们家里有什么事通常是找他代班或花钱买班;卫骏也乐得借此挣几个零花钱。
卫骏对喜欢赶时髦、贪玩的高志是了解的,反问道:“可上可不上。怎么啦?你又准备带我上哪里去玩什么新鲜玩艺儿?”
高志得意的笑道:“都是上了五年班的老工人了,你怎么还象个不开窍的土包子?”他说的倒是实在话,卫骏除了练武打篮球以外,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爱好。业余时间去看看录像、到龙源城里逛逛街、喝酒聊天等活动大都是在刘敢与高志的发动下才被动参与。
见卫骏笑了笑不搭理他,高志神秘的道:“哪里也不去,就在镇上!明天别去上班了,我带你和老大一起去见识见识!”
卫骏一副无所谓的神气:“老大白天要做生意忙着呢!晚上吧,我妹妹放暑假了,正好我想回去看看。”
“晚上也行!老大新近腰里不是别了个BP机吗?”高志羡慕的道:“待会儿我们就去他家店里CALL他,让他明天早点回来在家等着!我们一起去吃晚饭,要喝点酒去玩才够刺激!”
高志也许说得对,卫骏可能真是有些落伍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唧唧”叫唤的小盒子为什么要叫BP机呢?怎么一会儿叫“传呼”,一会儿又说是“CALL”?而且据说这头的人一按电话那头的人马上就能知道?真是奇了怪了!卫骏一直是佩服刘敢的,在他的印象里车间主任和厂里领导一级的人物也是不久以前才有了那玩意儿,现在他的结拜哥哥刘敢居然也有了。
卫骏到底能喝多少酒,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从招工那年被父亲逼着喝酒醉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醉倒过;却又没有酒瘾,有喝就喝,没得喝也不想着要喝。
今天刚好轮到张望出车,中午在家里陪着父亲喝了满满两碗,晚上跟刘敢和高志又接着喝。平时三人在一起吃饭一般是两瓶六十度的大朝阳,卫骏一个人喝一瓶,刘敢和高志两个人共着喝一瓶。今天三人还只喝了一瓶高志就不让喝了:“喝多了就没意思不好玩了!”
刘敢问道:“你到底神神秘秘的在搞什么鬼?”
高志一听就来劲了,赶紧起身买了单,对二人得意的打了个响指道:“跟我走!”
紫桥镇街区的面积在这几年扩大了两三倍。高志哼着小曲领着二人向镇西头农民新街走去,这条街建成不久,晚上更显得冷清。
高志在街尾拐角处一个偏僻的店面前停了下来,门口灯箱上写着的是:美容美发厅。刘敢毕竟多见过些世面,联想起高志兴奋得意的眼神,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扭着高志的耳朵笑道:“镇上什么时候开了这么个店?你不要带坏了大骏!”
卫骏自从懂事起头发从来就没有超过一寸,一直是留的小平头,摸了摸头奇怪的问道:“老二你捣什么鬼?理发有什么好玩的?”
刘敢和高志哈哈大笑起来,高志大笑道:“傻兄弟!谁说我是带你来理发?进去你就知道了!”
改革开放泥沙俱下,九十年代初期的内地省份天南省的一个小镇也有了一些暧昧的娱乐场所。正经八百的理发店怎么会开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刘敢笑着附在卫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卫骏脸上一下就红得直发烧。平时跟着他们去看黄色录像都是要在下半夜跟录像厅老板早早约好,二十岁的卫骏梦里也有过很多骚动和幻想;父母从小就告诫吃喝嫖赌是大大的坏事,所以每次看完黄色录像后心里都有一种巨大的负罪感;可不知为什么,明知道是不对的,但心底又想看。
高志装模作样的理了理头发,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店面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和徐娘半老的老女人在,老女人见三人一进门就满脸堆笑的迎上来道:“三位大哥快请进!”回头叮嘱中年男人:“快!给三位大哥递烟倒茶啊!”
中年男人似乎认识他们:“三位是厂里的工人师傅吧?”象接待亲爹一样的招呼他们坐下,动作麻利的递了烟后又倒了茶过来。
刘敢和高志是毫不客气的泰然处之,卫骏对中年男女的热情很不习惯,把烟点上后一声不响的不安的打量着店里的陈设。灯箱上打出的是美容美发的招牌,店里除了几面照镜前摆上了靠椅外,唯一和头发扯得上关系的只有一个电吹风和一把脏兮兮的梳子。
老女人过来问道:“三位大哥是想要洗头还是按摩?”
“哧!当然是按摩啦!”高志横叼着烟说道:“三个全套按摩!”好象他很在行一样。
老女人眉花眼笑的道:“好!好!全套是每人五十!”
高志不屑的道:“你唬谁呢?我问过了,别人的都是三十,怎么我们就不同一些?”看来他是有备而来,事先问了个清清楚楚。
老女人连忙陪笑道:“三十是熟客的优惠价哩!新到的小妹,水灵着呢!三十就三十,几位大哥以后可要多来捧场啊!楼上请吧!”
刘敢犹豫片刻问道:“半套怎么算?”
老女人一楞,知道刘敢是个见过世面的,老老实实答道:“大哥,小妹们吃这碗饭不容易,那就看你的客气了!不过一般的是十块。”
刘敢应道:“好说好说。两个半套,安排一个全套就行了。”
高志色迷迷的笑道:“我就不相信你们能忍得住!”
他们说的卫骏是似懂非懂,跟着上了楼在走廊里才偷偷问刘敢:“大哥,全套和半套是什么意思?”
刘敢笑着解释道:“傻兄弟,全套就是象录像里一样干真的,半套就是只摸摸不干。”又正色道:“大骏,今天是为了不扫高志的兴才跟他来的,以后这种地方你最好是少来!”叹了一口气道:“男人的第一次扔在这种地方我觉得很是不值,我是想让你玩一玩开开眼界也好,但是千万不能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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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7:02 | 显示全部楼层
典当之黑白森林

  十四、真人表演

  三人在楼上的灯光昏暗的客厅里坐下,不到两分钟老女人就变魔术一般从里面一个房间里带出来五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姑娘,把她们往三人面前一推笑道:“三位大哥选个自己中意的,让她带你去按摩间就行了!”

  高志一眼就看中一个胸前波浪汹涌、屁股大如脸盆的姑娘,一把拉过来搂在怀里,又不好意思先走,摸着姑娘的手催促道:“还磨蹭什么?你们倒是快选啊!”

  刘敢老练的点上一支烟,对慌得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放的卫骏笑道:“大骏,看上了没有?已经来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英俊高大却又十分腼腆的卫骏引得姑娘们一阵浪笑。卫骏窘迫的道:“大哥,还是你们玩吧!我还是在这里喝茶抽烟等你们算了!”

  高志嘲弄的道:“大骏你说什么?咱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怕什么?玩玩而已又不是让你娶回家去做老婆!”见卫骏还是低着头闷声抽烟,高志急了:“大骏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去玩你在这里干等啊?咱们还是不是兄弟?”

  刘敢对其余的四个姑娘也没能瞧得上眼。斜眼打量着高志怀里的姑娘,心里暗道高志选女人的眼光还真毒;这个姑娘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脸蛋也很看得过去,一件薄薄的吊带短裙把一身包得满满的,昏暗的灯光下更显诱人。刘敢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个主意,他挥手示意其他姑娘们先退下去。

  高志问道:“怎么?你们一个都没有看得上?那我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刘敢却笑而不答。

  等姑娘们扫兴的退下去后,刘敢对高志笑道:“老二,咱们是不是兄弟?我和大骏平时对你怎么样?大哥说的话你听不听?”

  高志莫名其妙的答道:“听,当然听!这还用说么?我们当然是生死兄弟!老大,你好端端的说这些屁话干什么?”

  刘敢指着他道:“好!听我的话这可是你说的!”拍着同样在一边莫名其妙的卫骏的肩大笑道:“那今天我和大骏就当是看了一回录像,不过是真人表演!你来表演,我们当现场观众!”

  内心已经反复交战好久的卫骏眼前一亮,连声附和道:“对!对!对!老二,你不会这么不给我们面子吧?”

  “啊?!”高志大惊,原来刘敢绕了半天是为了把自己套了进去!但话已出口,怀里的姑娘又实在令他心痒难禁,挠了挠脑袋为难的道:“演就演!我是没问题,不过不知道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姑娘不是本地人,对他们几个人说的话似懂非懂。刘敢道:“这个好说得很。”调着紫桥普通话跟她说三人的意思后问道:“怎么样?你做不做?”

  姑娘听明白后一楞,随即“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摇了摇头。

  刘敢自信的一笑说道:“小妹,要加点钱好商量,你开句口就是了。我们保证只看,连你的手指头都不会碰一下。你出来做难道是为了促进经济繁荣啊?还不是为了挣钱么?”

  姑娘犹豫片刻后道:“好吧,你们说话可要算数哦!”想了一想伸手作了手势道:“五十!”

  卫骏心疼的道:“这么贵?看上好几个小时那种录像还只要五块钱哩!”

  刘敢笑着劝道:“五十就五十!老二,别怪大哥不大方,我们这儿的规矩你懂,你还是出你的三十,二十就当是我和大骏买了票吧!我请大骏的客!”代付嫖资是龙源当地人的忌讳,刘敢作为一个生意人更是讲究,平时在三人的交往中确实是花他的钱花得最多。

  高志爽快的答道:“好咧!”在姑娘的肥臀上拍了一记笑道:“走啊!在这里难道叫没有买票的都来看啊?”

  姑娘放下脸皮咯咯笑着让刘敢和卫骏带上凳子,领着三人进了一个灯光同样昏暗、仅能容下一张小床另外最多刚好摆下两张凳子的按摩间。

  观看这样的真人肉搏表演对刘敢和卫骏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刘敢竭力忍住笑递给卫骏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借以掩饰满脸的兴奋和期待;卫骏也是觉得说不出的新鲜与好笑,学着刘敢的样子翘起二郎腿大模大样的坐下。

  姑娘也是第一次应付这样的看客,在小床上坐下后便默不作声。高志站在姑娘身边一脸尴尬的笑道:“老大,老三,这……嘿嘿……这……”,刘敢忍住笑虎起脸道:“这什么这?才说得好好的,难道大哥说的话你都不听了么?快点!”

  高志无奈,转头对姑娘傻乎乎的道:“这个……这个……录像看是看得多,干真的我还不熟……,你先来吧!”。

  姑娘又是一楞,笑着摇了摇头后又连连点头,回头问刘敢道:“全部脱光?”

  刘敢接口斥道:“那当然!不然我们看个什么劲?”

  随着姑娘熟练的脱衣动作,刘敢和卫骏看得眼都直了,一双的豪乳和肥硕的屁股白花花身体真真切切的摆在了眼前!二人顿时觉得嗓子发干,心跳加速,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卫骏不知不觉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连叼着烟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高志兴奋的用颤抖的手迅速把自己扒了个精光,饿狼似的扑了上去一头扎进了姑娘的怀里。

  二人的表演足足四十分钟之后才宣告结束。

  满嘴牛皮的高志第一次本就毫无经验,加上还有两个现场观众,愈显紧张;久历风尘的姑娘无疑很快就证实了高志是个百分之百的处男,花了差不多半小时来做前戏以作引导。换了两三个姿势,真刀实枪的战斗实际上不到十五分钟,高志一声狂吼为这场演出划上了句号。

  姑娘筋疲力尽的伏在气喘吁吁已瘫软如死狗的高志胸前,对看得血管几乎爆裂的刘敢和卫骏笑道:“两位大哥看得过瘾么?是不是请你们先出去,我陪这位大哥再休息一会儿?”

  两个精壮青年的身体部位早已发生该发生的变化,刘敢拉了拉衬衣下摆半晌才扯起微微猫着腰掩饰身体变化的卫骏,笑道:“阿志,我们在外面等你。”

  不想这一等竟然等了整整一个小时。

  二人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啤酒抽着烟,心里都对刚才的真人表演场景回味不已;直到喝光了一整箱啤酒,高志才搂着姑娘神气活现的走了过来。

  刘敢无声的按事前约定好的付了钱,姑娘接过在高志脸上吻了一吻后道了谢才扭着大屁股去了。

  卫骏羡慕的埋怨道:“老二,怎么那么久?我和大哥都等得不耐烦了!”

  高志凑过来朝二人神秘的笑道:“今天玩得真是过瘾!你们出去后她又撩起老子干了一回!”点上一支烟往沙发上一躺得意的道:“你们这两个大傻蛋!宁可花钱看,后悔了吧?她说她叫晓芬,还要我以后常来玩哩!”

  三人乱七八糟就着刚刚的话题扯了一阵才从所谓的“美容美发店”出来,照例由刘敢请客到他家小店附近的大排挡喝酒吃宵夜。

  其实高志一出来就觉得双腿酸软,下身私处也有些疼痛,但还是兴高采烈,二两老酒下肚后更是面脸红光,仿佛叫晓芬的按摩女郎在跟他肉搏一场之后就要嫁给他做老婆的似的,一顿胡吹海擂起来。

  刘敢就着菜喝了口酒慢条斯理的道:“大骏,你可别听阿志胡吹。”拍着高志的肩膀道:“老二,你没有听老人们说过么?卖身的娼妇前门迎进后门送出,婊子无情哩!说白了她们和泥水匠砌房屋、司机开汽车、你们工人上班拿工资一样,不过是靠这个调调赚钱讨生活罢了;卖身其实就是她们的工作!玩玩就算了,千万千万是当不得真的!”

  卫骏素来是不大爱说话的,笑着陪着二人喝酒聊天,到十点半就散了。已经装了满满一肚子啤酒的卫骏又灌下了一瓶大朝阳,有了八成酒意;回到宿舍不但连脸都懒得洗,甩了鞋子甚至衣服都没有脱往床上一躺就沉沉睡去。

  自到水泥厂上班以来卫骏不早起锻炼身体的日子屈指可数,第二天却一直睡到七点五十了,因为想着要上班才起来。起来往下身一摸,贴身内裤湿了一大片,而且如撑伞般撑起老高。

  接下来连续几天都是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亲眼目睹的场景,想着想着身体就自然而然的跟着发生变化。卫骏平时听已婚的年长工友和相识的大嫂们说荤段子开玩笑不过是脸上一红,还不觉得怎么样;自那次体验之后再一听到类似的话语,就觉得脸上发烧,心跳也快了起来。

  卫骏知道刘敢说的是对的,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真是给高志说中了,心里对那晚没能勇敢上阵实战,颇有些觉得后悔。从那以后高志就成了“美容美发店”的常客,也曾多次邀他同去,可是卫骏始终一次也没有去过;以往每天必定见面的三人从那以后相聚的次数相对以前而言也大大减少了。

  两个多月以后的一天,三人又聚在刘敢家里喝酒。

  刘敢说道:“大骏,你能不能在下个月调出五六天假来?哥哥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不等卫骏回答高志就抢先问道:“老大,怎么只找大骏,没我的份么?”

  卫骏答道:“行啊!我可以四个休息日聚在一起休,欠我班的工友也有不少;不过你最好能提前两三天给我个准信,六七天问题还是不大吧!”问道:“做什么事啊老大?老二不跟我们一起去么?”

  刘敢拍着高志的肩头笑道:“这次我是出远门找个保镖的!你呀,不是大哥我说你,打架打不过人家不说,还尽爱没事惹事,现在又加上爱玩女人,还是省省吧!再说我又不是出去玩,丝毫大意不得,不能出一点岔子,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到时候大哥给你带点好东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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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7: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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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南下

  果然时隔二十来天之后,刘敢就通知卫骏让他把厂里上班的事安排好,三天后出发。

  耐不住高志的软磨硬泡和连篇怪话,刘敢只得把高志和卫骏叫到家中;卫骏也是满心疑惑,但出于对刘敢的信任和“义”字当头,并未多问,心里实际上对高志的疑问态度是认可的;这天刘敢一反常态的不许二人喝酒,吃完饭后把二人领到自己的房中,谨慎的关上房门后才向二人解释此次远行的目的。

  待二人坐定刘敢才开言道:“不瞒二位兄弟,哥哥我这些年做点小生意很是赚了一点钱。家里的桥头小店仅够维持我父母的温饱,发展前途不大;我弟弟性格内向老实本份,老实说并不是当生意人的料,到龙源做小百货生意主要是为了安顿好他;做小百货风险不大,只要踏踏实实不乱来,这碗饭应该够他吃一生的了。”

  高志好奇的问道:“老大,你是准备另外做什么大生意?”

  刘敢笑道:“也算不上什么大生意。我到龙源不久就发现,建材行业的利润非常高,并且国家正是在大搞建设,城市也好农村也好老百姓手里的钱越来越多,市场潜力很大。我已经在建材市场租好了店面,准备做地板砖、瓷片和卫生洁具生意。”

  卫骏感叹道:“是啊!当初我招工进厂上班的时候,我爸为我能捧上铁饭碗高兴得不得了;现在我爸他们的小四轮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把月就能挣上我一年的工资。”

  刘敢笑道:“做个种死田的农民总是不成的。阿志,你爸当上了你们乡企业办主任,应该也捞了不少油水。大骏原来家里经济条件要差一些,现在不是也好起来了么?象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太多的文化,又没有个上班的去处,回去耕田种地又不甘心,总要寻条生路吧?你们上班的是饿也饿不死,财也发不起;我们手上的钱多一些,心里也就踏实些;当然,日子也要过得好一些。”

  高志得意的道:“那是。我爸在几个乡办企业都入了暗股,每年的分红比那几个工资多了去了!”

  卫骏最关心的还是这次出远门的去向,问道:“大哥,你准备到哪儿去进货?”

  刘敢正色道:“我准备去广东佛山。龙源城里建材市场内的老板们进货来源有两个:一是省城云沙的一级经销商;二是直接到生产厂家进货。到云沙去进货的话,实际上就成了三道贩子,货的品种供应上慢半拍不说,零售和批发的价钱上还没有太大浮动余地;但厂家供货根本就是供不应求,要和厂家建立联系不难,要直接到厂家进货就很麻烦;但这样的利润空间大得多。”

  点上一支烟道:“我好不容易才通过朋友的关系跟一个老家是天南省、在广东那边厂家打工的销售经理接上了头,为了搭上这条线请他吃喝玩乐我花了不少钱。他总算答应我去跟他老板说一说,早两个月打电话告诉我说那边已经基本搞定了。因为进货的人太多,加上办银行托收和信汇手续太繁琐,所以我才打算带现钱过去进货!”

  有些歉然的对高志说道:“阿志,我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不是哥哥信不过你,而是实在马虎不得。大骏的身手你是知道的,实话说你比他爱招惹是非,喜欢感情用事;这次我可是把全部家当都押上去了!”

  高志红着脸道:“大哥,你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卫骏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刘敢对他的信任比高志要更高一层!有些激动的问道:“老大,你准备带多少钱过去?”

  刘敢咬牙道:“我瞒着我爸妈把家里的楼房和摩托车都抵押给紫桥信用社了!自己的每一分钱都凑了进去,一共十六万!要是这一回不成功的话,我起码在十年里头翻不了身!”

  卫骏和高志不由目瞪口呆,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真实的感受到自己和这么大的一笔钱有如此密切的关联!

  刘敢笑了一笑道:“你们也不必太紧张。风险和回报肯定是对等的!当然这次和厂家关系搞好了话,至少在以后三五年之内我挣个几十万不用太想事。我们是生死兄弟,到时候我还能让你们吃亏?”

  又特别叮咛高志道:“阿志,你平时好色贪玩又爱吹牛,这回你的大嘴巴可要闭紧一点!我和大骏没有回来之前这件事情跟任何人都不能提起!你记住,跟人胡吹就是害我!知道么?”

  刘敢说的确实都是实在话,高志虽感不悦但也无可辩驳,只得连连点头称是。

  刘敢要求卫骏在出发之前的晚上与他同住。

  他早早就准备了两个特制的帆布背心和贴身系在腰间的帆布包。把十六万元现金按每四万元一起分成了四部分,每人身上带八万;照他的说法是之所以把钱分散放是为了以防万一。把他这些年在外做生意积累的防盗防抢的一些经验不厌其烦的向卫骏详细解说了,强调两人只能轮流休息;火车上人多拥挤的时候更是应该全神贯注。

  历来是一沾床就能睡得着的卫骏当晚几乎兴奋得整夜未眠。长这么大,他去过的最大的城市就是天南省城云沙,其次就是龙源了;他还没有到过天南省以外的任何地方,早就听人们说广东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是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他对武侠小说中的侠客们天马行空的到处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生活心仪已久,现在他卫骏也成了结义哥哥最看重、最信任的保镖了!还有一点也令他很是兴奋:二十岁的卫骏居然还从来坐过火车。

  第二天心情激动的刘敢和卫骏一起登上了龙源到广州的火车。卫骏瞒着刘敢偷偷慎重其事的在右小腿裤管里带上了一把匕首,腰上缠了一根手指粗的钢丝绳。

  火车上挤得一塌糊涂!

  卫骏的新鲜感不到半小时便被拥挤不堪的人群和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驱散得干干净净,他按照刘敢的吩咐警惕的注视着周围每一个人的动向,不敢有丝毫懈怠。刘敢也是第一次带这么一笔巨款出远门,心情比卫骏轻松不到哪里去;他带了满满两大壶茶水和二十个大馒头,在火车上的十多个小时里除了上厕所以外,二人没有离开座位半步。如他所说,二人实在困得不行的时候也只是轮流眯了一两个小时。

  走出广州火车站的时候已经中午时分了。刘敢到底经验丰富一些,带着好奇四处打量着摩天大楼和人流汹涌、车水马龙的大都市的卫骏在火车站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二人胡乱吃了点东西,稍事休息后便打的到汽车站坐上了到佛山的大巴车。去汽车站的途中,卫骏第一次坐了一回只在录像片中见到过的叫做“的士”的小轿车。

  下午四点左右就到了佛山。九二年的佛山令卫骏感到有些失望,除了随处可见的工地比家乡城市龙源要多很多以外,在他眼中佛山也不过如此。

  刘敢一下车就给为他和厂家牵线的姓李的经理打了个电话,对方约了他明天上午十点到厂里见面。为了心里能有个底,也为了第二天能尽量缩短到厂家的路程,刘敢花了五块钱叫了一辆在路边招揽生意的摩托车到电话里交代的厂址门前转了一圈。

  这家建材厂到了佛山的城郊,一路上灰尘扑面,厂门口等着装货的大卡车排成了一条长龙,看来供不应求的消息确是所言非虚。二人在厂门口逗留片刻,刘敢领着卫骏把带着的钱到附近的一家信用社存了,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跋涉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二人高度紧张的神经一直到这时候才稍感轻松了一些。刘敢到专为和他们一样进货的老板和司机们开设的路边小旅店里开了一间双人房,二人进房往床上一躺,才觉得象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身乏透了。

  “大骏,真是辛苦你了!今晚反正是没有什么事了,咱们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再去吃饭怎么样?你饿不饿?”刘敢小心的把留了密码的存折在贴身的帆布背心里藏好问道。

  正是十月份的天气,两人在二十多个钟头里连脸都没有顾得上洗一把,火车上捂出了一身臭汗,到这里又沾了一身的灰尘。他不问还好,一问卫骏更觉得身上馊臭难闻,身上汗水和灰垢粘乎乎的说不出的难受。躺在床上点上一支烟疲惫的笑道:“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之间你还客套什么?我饿倒是不饿,只是身上的汗垢起码能搓下上十斤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再说吧——哎,你存折可要收好了没有?你先去洗澡吧!”

  直到过了晚上九点卫骏才被刘敢叫醒一起去吃晚饭。卫骏惟恐刘敢太过客气,主动提出二人都不要喝酒,只要随便点两个菜好好吃上一顿饭就可以了。刘敢暗赞他懂事,心下更是感激;也不再多说,点了两荤一素一汤四个菜。二人顾不上什么合不合口味了,各自干掉了三四大碗饭。

  饭后刚好十点,左右无事,两人再次转悠到厂门口。发现即便是在晚上,排队的车辆同白天相比并未见得少了多少,刘敢心里不由生出一股忧虑。

  平时兄弟三人在一起相处惯了,突然少了高志一个,卫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有些空荡荡的;问道:“老大,你为什么不带二哥一起来?我只是比他能打,在外面混我真是不如他啊!”

  刘敢一楞,默然半晌才答道:“我们是生死兄弟我也不瞒你,以后当着阿志的面我也是这么说。阿志是个没脑子的饱饭崽,吃喝玩乐倒是一把好手;他在外面混那叫瞎混,混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不过他肯帮忙讲义气,做兄弟还是没得说的。”

  点上一支烟笑道:“大骏,你太小看自己了。从我们还是半大孩子那会儿第一次在球场打架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其实很聪明!我不是让你去看看《三国演义》么?武将武艺再怎么高、再怎么勇猛,能打赢几十几百人就到顶了;而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诸葛亮算计下,却可大败百万曹兵!老人们常说斗智不斗力,力你是有的,难得的是智你也有;大骏,你现在只是还少些见识罢了,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哥哥我不会看错人的!”

  回到小旅店,因为二人心里都装着明天见面进货的事,不到十一点就熄灯睡下。正朦朦胧胧要睡非睡之际,传来了敲门声。卫骏首先警觉的“腾”的爬起来站到门后应道:“谁?”

  被随之惊醒的刘敢一楞之后稍一思索便知原委,对卫骏笑道:“大骏,肯定是老板。没有关系的,把门打开,我来应付他一下吧。”卫骏疑惑的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四十来岁精瘦的旅店老板。

  一脸暧昧干笑的老板操着当时内地人感到最最时髦的广东腔普通话问道:“二位老板闷不闷啊?我这里提供特别服务的小妹妹很正点啊!要不要叫两个来陪陪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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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5 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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