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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秦家女儿湘 于 2014-6-3 15:55 编辑
“我没办法了,你一定要......”
“我一定要怎样?说啊——”
“你一定要帮我的忙,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慢慢说,不要急,我一定会帮你,放心!” 她握着兰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20000元钱急用。”这次,兰终于把话利索的完整的说完了。说完这句话,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她愣了,或者说,在那一刻,她一下子没了思想。钱,20000元啊!她有吗?没有,她手头只有不到200元的全部家当!在家,她不管钱,她的工资卡都是她老公拿着,她老公当家,老公说你去买什么,她就去买什么;老公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一个不当家的女人手上怎会有钱?她手上的钱就是那不到200元的零花钱。一个不当家的女人是无奈的、窝囊的、不自由的!
怎么办?!怎能不帮兰?这么多年,兰从来没有要她帮过什么忙,这么多年,兰却一直无微不至的关心她,在她面前充当着姐姐和母亲的角色——想想吧,那是什么样的状态!她和兰是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她刚随父亲从鄂东南她母亲的老家转回来。父亲60年代初,武大毕业分配至母亲老家县城的一个中学教书。母亲就是父亲的第一期学生,母亲高中一毕业就和父亲结婚了,他们一共生育了四个儿女,她是老二,上面是哥哥,下面是妹妹和弟弟。他们本来在那边生活的很好,可是父亲一直吵着要回老家,说什么叶落归根。后来,也就是1980年,父亲就带着母亲和她们姊妹四人回到了父亲10多年没回过的老家。刚回老家那会儿,因为不习惯,母亲老是流泪,她们虽说没有像母亲那样流泪,可也没有几个笑脸,首先就是语言不通,虽说同是湖北省,可一个东,一个西,那方言口语的真是差别太大。举一个最常见的例子吧,比如第二人称的“他”:这里读音就是ta,那边却是用qi——“其”来代表第二人称,就和文言文的“其”一样。
刚到学校那一阵子,她很少说话,好多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呆呆愣愣的,别的同学也不和她多说话,只是远远的看着她。这个时候,兰就出现了。兰不和她同班,兰高她一个年级。兰教她本地话,还教她玩一种她没玩过的游戏——跳沙包。那沙包是用六块小小的五颜六色的正方形的布缝的,里面装着玉米粒,一拿动就沙沙的响,很好玩的。她也教兰说那边的方言口语,兰却常常哈哈大笑,说:那边说的什么话啊,跟外语一样,唧唧咕噜的谁听得懂啊?来、来来,你用那边的话教我几句骂人的话好不好?再有人惹我们时,我们就可以骂他们了,呵呵,可是他们却听不懂,多过瘾啊!她自然拗不过兰,只得教兰几句诸如:坏蛋、可恶、丑八怪之类的骂人话。
后来不知为什么,兰还留了一级,这样她就和兰成了同班同学。兰比她大一岁,自然就是她的姐姐了。她小小巧巧红红白白的,男生老爱惹她,她却只会哭。兰呢,就是她的保护神,总是把她拉到身后,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指着那惹她的男生又吵又吼的,嗓音很大,男生们都有些怕兰。当然,也有不怕兰的一个男生老和她们作对,把她们编成歌唱:一胖一瘦,头上长豆,一胖一瘦,头上长豆.....就这两句,翻来覆去的唱。为此,兰还和那个男生打了一架。
在兰的保护下,她读完了小学,又读完了初中;中考以后,她去了师范,兰去了高中。三年后,她们同时参加工作,她教小学,兰进了机关。又一个三年后,她转行也进了兰的单位。这样,她们又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她们还是在一起,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在一起。
今天,兰向她借钱!
说到借钱,她就想到兰帮她借钱的事情。那个时候,她的境况不太好,父母都是教书的,她也教书,那个时候教师的待遇很糟,工资老是被拖欠,完全依靠工资吃饭的她们家因此常常拮据,兰自然是责无旁贷的帮她。有一次,她为了给弟弟凑齐一个月的生活费,就给兰打电话。那是一个大热天,太阳正当空,如一个巨大的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河边的柳树垂着脑袋,浓绿的发丝好像被太阳晒枯了,一动不动,无精打采。一接通电话,她就直奔主题说要借钱。兰只说了一个“好”字,就卦了电话。
黄昏的时候,兰就赶来了。她接过兰的钱,没说谢谢,其实是什么话也没说,心情也就是一般的感动,因为借的次数多了,她也习惯了这种感动。后来,她去兰的家玩,兰的母亲问她:那天你打电话跟兰说了些啥啊,兰一放下电话就跑出去了,大热的中午,她连帽子也不戴一顶!
她低下头,鼻子酸了。可是,她没有流出眼泪,那样喜欢流泪的她,当时却没有流泪。因为,兰就在她的旁边,正盯着她看。兰说过不喜欢她流眼泪;兰说的,她如果对兰好,就不要在兰的面前流泪,一定不要!
“对不起......”她硬是将眼泪一颗一颗吞进肚子,然后咧咧嘴看向兰。
“对不起什么呀!我最烦你说这个,听着特别刺耳。也真是的,你的电话就是圣旨呢,我无能为力不照办!也真是的,你有几回电话不是为了借钱?什么时候你不借钱就好了。等等,我这样说可不是嫌你,我是恼火你们教师的待遇!说什么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说什么尊师重教科技兴国,连教师的工资都不能按月发放,还唱什么高调?什么道理吗!”兰的语调愈来愈高,脸也慢慢泛红,刚才还笑嘻嘻的,这会儿简直就愤愤然了。
“对不起......”她的眼泪终究没忍住,断线的珍珠般冲出眼眶。
“打住打住,我最怕你掉的‘金豆子’!呵呵,你的‘金豆子’能砸死人的呀,比我的巴掌还厉害!”兰说罢,便用大巴掌在她的肩上拍了一下。 她一个踉跄,几乎要倒下。兰大笑。
今天,兰问她借钱!
她怎会无动于衷?!钱是一定要借的!她要借钱!她去借钱。她随即请了假,跟兰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下午,她拖着身子进了办公室,然后瘫坐下来。她坐在桌前,两手支在桌上捧着头,手指插进头发;身子仿佛缠着一团麻,把她的五脏六腑绞的生疼。
“呵,小叶同志在想啥,这么入神?” 一个男声在她背后骤然响起。
她一惊,忙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身后。
是贾。某单位混得很顺滑的主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说话文绉绉的,常来她的办公室闲转。用他的话说,他是把她当成了朋友,不然他才懒得来,他可是个大忙人!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在心里笑:她怎会和他成为朋友?怎么可能?
她牵牵嘴角,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继续沉进自己的世界。
“不对啊,你的情绪不对。为啥子费神?”声音有些发黏。
“你认为什么事能让我如此费神?”她放下捧头的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个想法在她的脑子里晃。
“让我思考一下。”他伸直左手的食指敲敲脑袋,说,“钱,是钱,一定是钱!”
“是吗?”她仍然不置可否。心中的那个想法又在晃。还差5000!她能想的办法,都已经努力,现在正无计可施,心急如焚。
“你不要否定我的思考。要多少,我帮你!”他盯着她看。
“是吗?”她仍旧似笑非笑。
“这是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他把一张枣红色的小卡片放到她的办公桌上,然后拿起桌上的纸笔写起来。
她一动也不动,仿佛塑像一般。
他捏起卡递向她,她还是一动也不动。他于是拿起她的一只手,把卡片塞进她攥着的手中,然后趁势用自己的两只手握住她的那只手。这些动作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她呆了。又是在瞬间,她醒过神来,“腾”地站上来,甩开他的手,然后“呜”的一声哭了,那哭就和小时候一样,是嚎啕大哭!
“这算什么吗?兰,这算什么吗?兰,对不起.......兰......”她絮絮叨叨的哭,悲悲切切的哭,仿佛要哭够似的,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贾站在那儿,愣了几愣,出去了。
也许是累了,她终于停下哭泣,用左手去擦脸。突然,她停下擦脸,低眼看手:左手的无名指套着一个银亮银亮的铂金戒指。她心中一亮,拔腿就往外面跑。
“兰,别急啊,马上就解你的燃眉之急啊;兰,怎样困难也要挺过啊,兰,再困难我们也不能丢掉尊严啊......”她边跑边在心里念叨。她要跑回家中拿另外两样东西。这三样东西是她结婚这么多年的全部身家。
她跑着,几乎是狂奔,一点儿也没有了平时的淑女样。
[ 本帖最后由 秦家女儿湘 于 6-13 19:3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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