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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荆山放牛翁 于 2010-6-9 14:31 编辑
说到故乡,没有人不热爱的。稍有闲暇,故乡就会如一幅幅图画,轻轻地在脑海里浮现,或许还夹杂着各式各样热闹的声音。人们回忆起故乡,总是离不开慈爱的父母给予的温暖呵护;儿时的玩伴留下的种种记忆;乃至于山水草木,鸡犬牛羊。在我的想象里,故乡给予人们总是太多太多的甜蜜。对于我,故乡也给予我许多的温馨与甜蜜的回忆。然而那些温馨与甜蜜总是不能长久,往往随之而来的是塞满心胸的痛。
1、一个曾经八十多人的村庄,如今只剩下五个苍老的身影,那其中有我的妈妈
我的家乡,是一个美丽的山湾,被人们戏称作“小台湾”。但是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家乡是非常热闹的。
小伙伴总是能凑成一群,哪怕是小小的一群。那时候我们上学要走七八里路,但孩子们是绝不会害怕或者寂寞的,因为我们总是有一支十来人的队伍。假日里,大家一群一伙的,总能找到很多有趣的游戏。而且时常会有一两个怀抱着的婴儿,或者蹒跚学步的小家伙,既在当时增添了我们的热闹,又在不久之后壮大了我们的队伍。
最快活的时候,恐怕要数在山上放牛。大牛、小牛、公牛、母牛、黄牛、黑牛,三两只,四五头,从一家一户的牛栏里赶出来,汇合成一支长长的牛队,浩浩荡荡地开到山里去。孩子们——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即使是平时最懒散的,此时也是那么敏捷——跑前跑后、翻墙越障,手里拿着甩得啪啪作响的鞭子,抑或是特意挑选的溜直的土楠木棍子,嘴里哟喝着,左圈右拦,直到把牛儿们赶到大家计划好的那条路上去。虽然总是累得气喘吁吁,一身臭汗,但一个个好象打了胜仗的英雄,那是十分得意的!
到了山上,仍然有有趣的事情来做。抓子、插签、打牌、下各式各样的棋,做各种喇叭来吹——最简单的是采一片叶子,卷成一个筒,咿咿呀呀的吹;肯不怕麻烦的从灌(读换)橡树(若是有软枣树当然更好)的嫩枝上环剥下一截皮来,做成哨子,吹起来悠扬悦耳;要是想声音洪亮气派,就在粗一点的树枝上斜着再剥下长长的一圈圈皮来,卷成一个喇叭筒,套在哨子外面,真的就象喇叭一样,吹起来更是洋洋得意!
时常有一些顽皮的,为了赌赛谁家的牛更厉害,故意把两家的牛逼到一起来,让它们相斗。这时候当然要找一个比较开阔平坦的场地,以防出什么意外。一群调皮的孩子围成一个大圈,大喊大叫,为牛儿呐喊助威。牛往往并不真斗,应付一下,作势欲跑。无天无地的孩子们也不放过,一而再地把它们拦回去,直到牛们愤愤然,来来回回大斗几个回合,分出高下,大家方才罢休。得胜的一方得意洋洋,赶着自家的牛儿扬长而去;落败的一方垂头丧气,磨磨蹭蹭,赖着想再斗一回,要不就回家把牛养得肥肥的,以图报仇雪恨。
这种事是要瞒着大人的,牛是大人眼里的宝贝。要是这种事让大人知道了,一顿打是肯定的;当然孩子比牛还是更宝贝些,所以大人往往是连打带吓,虽然弄得动静很大,并不舍得真打。还有一件让大人们伤脑筋的:放牛娃们玩得疯了,一些狡猾的牛就会乘机偷偷摸摸地溜到田里去吃庄稼——虽然一般也会分派小而老实的提防着,可总是有靠不住的时候。若吃了自己家的,不过挨一顿臭骂,要是吃了别人家的,搞不好就成了两家吵架的由头。
大人总是比我们小孩多得多。出工时排成长长的队伍,扛着农具,牵着耕牛,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下工时三三两两,一条路上好象老有人在往家里走,有时候半天看不见人了,心里想着一定全都回家了,突然又冒出一个人来。印象中妈妈总是回来得最晚的,也许是等得心焦的缘故吧。小孩子要有礼貌,对大人们是不能直呼其名的。大姐啦、二哥啦、三嫂啦、四叔啦,甜甜蜜蜜地叫。而且大人总不见少——某一天热热闹闹地送走一个姑姑或姐姐,不几天又吹吹打打的接回来一个嫂嫂或婶婶。
老人好象永远是那个样子,总不见有什么变化。奶奶是村里年纪最大的,可她干净利索,神清气爽,而且时常讲一些又有趣又新奇的故事来给我们听。村里的老人也有好几个,好象都没有奶奶那样宽厚仁慈,具有大家风范,所以大人小孩都爱围着奶奶转,因此我们家就显得更加的热闹。
暑假里,寒假里,王家的表哥,陈家的表妹,今天这个明天那个,都来了,玩伴多了起来,游戏的花样也多了起来。过年了,从除夕夜里到十五晚上,暴竹声就象没停过;跑旱船的,玩狮子的,猜灯迷的,唱山歌的......人们从东家涌到西家,欢快的笑声一浪盖过一浪。
......
曾几何时,这一切都看不见了。
今年这家,明年那家,人们纷纷往外迁徙。外面的世界起来越精彩,吸引着他们。房屋一幢幢地折掉,田园一片片地荒芜。留下的,老人们一个个故去,昔日的青壮年一个个地苍老。小孩子越来越少,渐至看不到踪影,正如心里的希望,日益渺茫,渐至于无。
这个曾经被戏称为“小台湾”的村庄,在共和国日富一日的今天,在共和国可以拿财力征服“大台湾”有今天,将要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了。现在只留下四五个弯腰曲背的老人,而那中间有我的妈妈。可以想见在不久之后,留下的,将只能是漫布在山坳中、荒野里,一座又一座长满野草的坟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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