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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荆山放牛翁 于 2010-7-14 09:35 编辑
乡村女教师之死
(二)
安芬一口气将那瓶“棉烟宁”喝了下去,只觉得从口中到胃里,一路好象被烈火焚烧一般。——对她来说,生活之路是那样的严酷,以至于进退无门,只能以死来了结这一切——此刻当她再也无法回头时,心里涌起无限的悲凉:日益年迈的父母慈爱的话语,活泼可爱的女儿无邪的面孔,善良文静的丈夫依恋的眼神,今后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了!想到从此与至爱的亲人们天人永隔,不由得心里一阵绞痛,眼泪象泉水般一涌而出,禁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想让窗外大路上那些行人听见,只能呜呜咽咽地偷声哭泣。窗外只听见零零落落的人声、农具叮当的碰撞声、牛羊得得的蹄声,她所期待的汽车声却一直没有听到。胸腹间好似有千万根利针在扎,她知道自己清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此刻,她是多么希望丈夫文子明立刻出现在眼前啊!——不是早就过了麒麟镇了吗?不是早就到了白云山了吗?为什么还不回来?!抹了抹眼泪,她踉踉跄跄地走到梳妆台边,一把抓起仍在唱歌的手机,摇摇晃晃地回到床边坐下,擦了擦朦胧的眼睛,用不听使唤的手指拨打文子明的电话。
……
昨天,在经过十几天的煎熬、无数次的挣扎之后,安芬决定马上打电话,让在外打工的文子明回来。她不敢对他说实话,只好骗他说公公病得很重,要他立即回家。他知道生于贫寒之家的文子明,对身带残疾,在困顿中把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含辛茹苦地养大,如今却仍然孤独凄凉地在深山里辛苦劳作的父母,怀着深深的愧疚。只要听说父亲或母亲生病了,即使是远在天涯海角,也会立刻赶回来。本来她也不想这样欺骗善良的丈夫,让他痛苦焦急;更觉得这样好象是在诅咒慈祥可怜的公公,因此心里很难过。可是,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是多么渴望能立刻见到自己的丈夫啊!
在文子明从火车上给她打来电话,说他今天晚上就可以到家以后,安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生活无情地玩弄了她,又将她逼上死路,她别无选择。可是只要在死之前,能再看一眼自己曾经深爱过、也曾经失望过、甚至欺骗过的丈夫,把年幼的女儿交待给他,然后死在他的怀里,也就不再有什么遗憾了!
必须先把女儿送到她爷爷奶奶家里去。——十几天前,苟世海跑到学校宿舍里来,凶神恶煞般地大闹了一场。临走前一脚把身边的一把凳子踢飞了出去,撞在一只暖水瓶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安芬吓得脸色苍白,半天没回过神来,苟世海是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骂骂咧咧的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待她定了定神,回过头来,看到在外面玩的女儿文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正大睁着一双恐惧的眼睛站在自己身后,安芬不禁心如刀割!一时间,羞愧、耻辱、惶恐、自责,一齐涌上心头。猛地举起手,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最后还是勉强忍住了,因为她知道那更要吓着可怜的女儿。她放下手,一把将文蕾搂在怀里,哽咽着说了一大堆谎话,费尽心机地把想女儿给哄住,要她相信这只是一场误会。安芬从女儿的眼神里,知道她只是半信半疑。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或许已经留下深深的伤痕!——现在,绝不能让女儿看到自己将要做的一切,否则,可怜的孩子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
……
拨了几遍,文子明的电话老是不能拨通。安芬又急又气,抬手想把手机甩出去,却又放下手来,抓得更紧,好象生怕手机会从手里滑掉一样!——“不能扔啊,子明会回电话的!”她这样想着,只觉得胃肠象熊熊大火烧灼得要爆炸一样,豆大的汗珠从额上、脸上、脖子上滚下来,终于浑身发软,一下子倒在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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