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颜色

荆山放牛翁

前天傍晚，我和妻一起到火车站去买票。妻和女儿是放了暑假来丽水看我，准确地说是来陪伴孤独的在外打工的我。现在假期快完，她们又要象候鸟一样飞回老家去，因为那是她们工作或学习的地方。
买完票，天还没完全黑，回公司的公交车也还很多，所以我和妻就在火车站广场边上的一条长木椅上坐下来。广场很宽阔，周围植了一排排香樟树。虽然白天的暑气还未完全退尽，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些清凉的气息。广场上乘凉的人很多——人们被酷热压迫着躲在家里一天了，此刻都迫不及待地从屋子里跑出来，透一口气；年轻的母亲带着小孩儿，开着五颜六色的做成各种卡通形象的充气碰碰车，象水塘里嬉戏的鱼儿，在广场上钻来钻去。放眼向远处望去，在高楼的尽头，是一带朦胧起伏的山峦。刚刚下到山后的太阳，给黑黝黝的远山抹上一圈金色的光晕，又将天边稀稀的几团淡淡的黑云映成橙红。
我和妻一边欣赏黄昏的美景一边闲聊。突然，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我的手臂落在我们坐的木椅上。我低头一看，是一片树叶——一片殷红的树叶。我将它小心在拈起来，放在手心里。
这是一片香樟树的落叶，在朦胧的暮色中，象血一样殷红——我猛然想起半个月前的一个黄昏，我们一家三口出去吃饭。从公司出来的路两边也栽着成排的香樟树，我们正在感叹着香樟树叶那油油的亮绿，细心的女儿却发现有一片树叶是红的，接着又找到几片，红红的象血的颜色。当时我和妻都没有在意，以为那不过是几片变异了的特殊的叶子而已——此刻看着手掌里的这片落叶我们才明白，原来藏在那满树热闹的绿色中间的几片孤独的殷红，是树叶儿们年华老去、将要凋落时的颜色！
妻说：“你看，这树叶儿多美呀！她老了，从树上掉下来了，和那些成千上万的叶子分开了，可是上苍也赐给了她如此艳丽的红色！你看上苍还是很公平的。”
我没有作声，因为我从这片落叶想到了我们人类，想到了孤独地生活在深山里的母亲，想到了两年前离我们而去的父亲。上苍真的是公平的吗？是它在树叶儿耗尽绿色的时候给了她们鲜艳的红色，让她们在告别生命的最后时刻不至于太过遗憾吗？那么它在人类耗尽他们的青春和精力的时候，在他们不得不与亲人永远分别的时候给了他们什么？它在天上俯视着人类，眼看着风烛残年的老人忍受孤独苦苦度日，眼看着满怀遗憾的老人与挚爱的亲人痛苦地分手，它做了些什么？它什么都没有做！
我的心忽然一动，回过头去，看到树底下的草地上，果然厚厚地铺满了一层红色的落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在闪烁的灯光里，她们仿佛象血在那里蠕动，又仿佛象火在那里跳跃。许久，我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这片叶子，想象着她在树上所经受的长久的留恋，最后在落下来的那一刻，发出的那一声长长的叹息！抬起头来，我在头顶的树上细细找寻，此刻树上已经分不清绿色和红色，可是仍然能看见有几片叶子，她们的颜色比别的叶子要深得多，我知道那就是将要凋谢的叶子，她们和我手中的这片一样殷红。
回到公司宿舍，我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她身体很好，什么都好，让我们不要挂念。然而却又挨个地问我们好不好，担心我们的健康；又说南边的天太热，妻和女儿到那里恐怕受不了，“真是受罪哟！”她说。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地话，我心底一阵发酸，眼前浮现出母亲那被生活压得弯屈的腰背，身上褪了色的皱巴巴的衣裳，脸上纵横的深深的皱纹，和那失却了光彩的浑浊的眼睛。母亲老了，就象那树上将要凋落的叶子。她把一生的精力都给了我们儿女，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养大的我们，被生活的洪流裹挟着，在天南海北辛苦挣扎，这一切让她无比心痛。然而她自己呢？一个人忍受着孤独，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这些不孝的儿女，没有时间也没有精神想到她自己！
我突然间明白，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上苍，世间万物靠的都是自己。人类用青春和汗水去创造财富，抚育儿女，经营家庭，直到自己油尽灯枯还不愿停息。支撑他们的是什么？是年复一年积淀在心底的，深如沧海厚若高山的爱。正象那香樟树的叶子，为了给树干和小小的果儿供给养料，耗尽自己一生的绿色，直到最后从树上凋落。在她们即将要落到地上的时刻，身上所凝聚的那火一样、血一样殷红的颜色，并不是所谓的上苍所赐予，而是她们用自己的一生积聚起来的爱的颜色！

春之绿

人类用青春和汗水去创造财富，抚育儿女，经营家庭，直到自己油尽灯枯还不愿停息。支撑他们的是什么？是年复一年积淀在心底的，深如沧海厚若高山的爱。正象那香樟树的叶子，为了给树干和小小的果儿供给养料，耗尽自己一生的绿色，直到最后从树上凋落。在她们即将要落到地上的时刻，身上所凝聚的那火一样、血一样殷红的颜色，并不是所谓的上苍所赐予，而是她们用自己的一生积聚起来的爱的颜色！wzg24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