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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然是我大学时的舍友,当年我们也曾有过好到共穿一条裤子的美好时光,毕业时,彼此留言,说,苟富贵,勿相忘。
徐然那时留校做了行政,但依然有掩不住的文人清高,说无论如何,几年后的同学聚会上,他都不会让大家失望,不会变得世俗不堪。
我们亦都相信,不管时光如何流逝,这份友情都不会因此退了颜色,或抹上功利的脂粉。
一年后因为出差,路过母校,无意中瞥见门口那些冲天的法桐时,那些一块喝酒吃肉的快意往昔,瞬间便将我攫住。
于是我即刻拨通了徐然的电话,劈头给他一句:徐然,今天中午我请你喝酒吃饭。
那端的他,沉默了片刻,便犹豫着问道:你有事吗,有事你就直说,不必吃饭的。
我的心,在这句话里,一下子便凉掉了,呵呵,进入社会不久,语言,亦开始有了它隐秘的含义。
我能对他说什么呢?告诉他我只是想他了,问他好?他会笑我幼稚吧。
告诉他我的确无事所求,那他定会疑惑,无事为什么要请他吃饭呢?
我在人潮中恍然一笑,重新迈开脚步。
三五年后,我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小有成就,拥有妻子房子车子票子孩子,人脉拓展很好。接到越来越多老友的电话,问好不到2句,无不是求帮忙的。
睡在我上铺的死党秦X,请我帮他老婆安排工作;
在财税系统工作的死党李XX,请我从欧洲帮他老婆买治失眠的端娜尔西番莲,其实价格比国内差不多;
有的甚至毕业后就失去联系,却神奇地找到我换了几次的号码,请我帮忙。
说实话,我越来越怕接到老朋友的电话。我宁愿朋友生疏。
不久前,又是一个许久都不联系的同学,有一天,他在下班后潮水一样的人群里,突然就打电话给我。我听着那边嘈杂的人声,竟是极不相信地一遍遍反问他: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吗?同学的声音,因为信号,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他说,为什么要有事才打电话呢?
那一刻,我在同学伤感的质疑里,想起大学时那个自己。可是,如今,我再也不乐意做无利可图的事情,亦常常对外人的来访,警惕且小心。
这样的成熟,是多么的可怕。究竟是什么,让我们的友谊变得面目全非,又自以为是地认定,这样的变化,是一种骄人的资本,一种畅通无阻的通行证?当我们丢掉了那层青涩的外衣,穿上社会给我们的华衣彩服,昂扬或卑微地行走在人群中时,那个曾经的影子,会不会在某个路口,将我们拦住,朝我们嬉笑说:嗨,你还认识这个过去的你吗?
当你事业有成,你是否怕接到老友的电话?
不奢望我会将那个自己全部忆起,可是依然希望,这样的相遇,会让我警醒,且将那些没有完全丢掉的美好,用力地珍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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