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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后悔那失去的四次“机遇”
王善国
我生于“三年严重自然灾害”的年代,属于“十年动乱”的直接受害者,但我有幸成为我国恢复高考制度第四年被录取的大学生,跨入了“800万”莘莘学子的行列。由于我未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在大学毕业分配以前,失去了4次良好的“机遇”,在别人看来是相当惋惜的。然而,今天的我并不后悔!
1978年春,全国科学大会召开后,举国上下早出人才、快出人才。我已经是家乡一所原“三来三去”(社来社去、厂来厂去、哪里来哪里去)的“戴帽”高中一年级学生。恢复高考,我同其他同学一样,心灵里产生过不平静的涟漪。因为不久的将来,我也可能通过奋斗堂而皇之地考取国家任何一所大学,可以圆祖祖辈辈未曾敢想过的“大学梦”。但夜静长思,自读小学以来所寄予希望的读书、招工、提干就是靠贫下中农“推荐”,学校教育突出政治,贫下中农上讲台,哪敢搞“智育第一”、“走白专道路”?曾连续好几年没有教材,只能读报纸、背语录和著作(《毛主席语录》、《毛泽东选集》)、开门办学、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我们,却也被视为“又红又专”。现在教育扭转了乾坤,在教学质量上动了真格,考场上去拼高低、见分晓,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岂不忧哉?庆幸的是,校长宣布我们由“高二班”改为“初三班”,美且名曰弥补过去的“知识损失”,把“四人帮”耽误了的时间夺回来,其实说到底就是调整学校布局,家乡(时为殷庄小公社,也称管理区)不够格办“高中”。当时很多同学及家长不理解,认为唾手可得、社会颇感时髦的“高中”文凭就这样“拜拜”了吧?好在学校采取变通方式,说将来毕业证上可以填写“修学4年期满,准予毕业”的字样(意即高、初中各2年,因为本人所读的初、高中分别是两年制,此后才是三、两制和三、三制),方才“平息风波”。虽然我本人也由“高中生”降为“初中生”,但我丢了芝麻反而捡到了西瓜,真正地学到了过去闻所未闻的书本知识,解除了“饥渴”。
1979年夏季,我参加襄阳地区统一中考,按理说,我们这类“半路出家”的“初三生”,没有被淘汰尚属万幸,但我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取了沐浴公社中学(高中)。当时同学们都很悲观,认为考大学是县办重点高中的“专利”,本来只有办初中资格的公社中学招最后一届高中生,更是与“高考”、“上大学”无缘。有的同学是抱着混文凭的心理来读书的,所以,在毕业前夕襄阳地区组织的高考预考(预选)中,就自动地“落榜”了。但是,正是在这样的逆境中,在家庭异常困难、极端潦倒、特别贫寒、备受奚落的被动情况下,在好心老师的亲切关怀、谆谆教诲和热心同学的帮助支持、鼓励安慰之下,我以极为少量的咸菜(酱菜、盐菜)、酸菜、干菜和食堂木桶里的米汤来充饥,用每学期只回家一次的“苦读”和拼搏来破釜沉舟。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1981年夏季,我又以惟一的“应届”高中毕业生考取了大学。如果说是“凤毛麟角”的话,一点也不夸大其词,因为当时是“三少”——高等学府少、考生数量少、招录名额少,我“考上学”成为当地的热门话题,我的“钻挤”精神成为名正言顺、无可辩驳的“乡土教材”。
照理说,圆了大学梦,总该可以高枕无忧了吧!别的同学在等待国家政策松动、对山区降线录取,以便录入综合大学。我却傻乎乎而又义无反顾地在第一志愿栏里填写了“襄阳师专中文科”,依我当时的文科分数389分降线后(383分)读个华中师院中文、历史专业是完全稳操胜券的。我之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读师专,当时一则教师地位高,教书职业很吃香,家乡缺乏有文化的“精神贵族”,终生奉献教育事业“当蜡烛”也值得;二则生在农村、家里极其寒薄,早点参加工作也好端个令人羡慕的“铁饭碗儿”(本村人俗称“艺饭碗儿”)。
1984年盛夏,我从卧龙诸葛亮的隐居之地——古隆中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当时国家沿海特区方兴未艾,大批人才正跃跃欲试,已形成“孔雀东南飞”之热潮,内地城市也正值人才青黄不接之际,省城不少单位主动到学校招贤。说来也令人心憾的是,当年我的父亲在卧床不起近两年后病逝,面临即将“散板儿”的特殊家庭,生活的重担象泰山一样压得我喘息焦虑,甚至几次动了援藏的念头(因收入很高),面对前途的抉择,我毅然决定还是回到贫困山区从事教育工作,也更为的是便于照顾家庭和亲人……。
10多年来,我历经了由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严峻考验,备尝了人生的艰难险阻。虽然别人说我走了许多“弯路”,但我作为一名时代的“幸运者”,却体验到“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无穷之趣,至今仍乐此不疲,痛痛快快地搏击人生。
1997年10月6日匆笔于水镜庄
(注:本文系为纪念中国恢复高考20周年而撰写的有奖征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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