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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时候写春天,很直白:“今天天气很热,有28度。上午我们班有三个女生穿裙子,下午到学校一看,哇,穿裙子的又多了三个。可见今天的确很热。”写写温度计上的数字,写写女孩子的裙子,一个季节便悄悄地来了。虽不算文笔错落层次清晰,却也天真浪漫,那是一个视觉比感觉更锐敏的年纪。
初中,便开始照着书本上的格式写春天:“春在树梢,鸟儿欢叫;春在绿水,雪融冰初解。”春天变成了一个词牌,我们只要把固定的字填进去,就四处盎然了。我们把春天真实的美,化成四季都在的文字的美。
等到了高中,春天又有了更深意义上的写法。写某某几个同学在上学的路上看到有人弄翻了一筐苹果,就上去帮他捡,却又有某人私藏了一个,在大家的劝说下,追上苹果的业主,退还苹果并赔礼道歉,结果大家都迟到了,却受到老师的表扬,结尾处是高潮:“某某看到窗外的小草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绽出了嫩绿的新芽,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流:‘春天来了......’”
大学时已经不再写春天,甚至也不太注意春天了,任它花开花谢,草青草黄。偶尔会在一株花树前停驻,心中也只是向青草更深处慢溯的渴望:春天以一种逃离的姿态出现。于是穿过新翻的田野,在农家竹篱外的小径上徘徊,登上暮蔼中的高山,对着野渡无人江口,发出的是程式化的感慨:“何处有高山流水的挚友,共销这云淡风清的永昼?”:春天又以一种渴求的姿态出现。
昨天,去车站送别朋友,蓦然发现对面公园里,粉白艳红的各色花儿已一地落英,心中竟有了无可奈何花落去,有了流光已逝、一事无成的悲哀,有了对春天对物候节气大自然麻木得“不人”了的恐惧。在这个仍未成熟仍渴望成熟的年龄里,带着惊喜带着赞叹写春天已不再出现,有的仍只是温度计上水银柱的高高低低,日付一日的加衣减衣减衣加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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