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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面积种水稻,所以秋收之后村子里处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稻草垛。
稻草可是好东西,用处多着嘞。
稻草给乡亲们带来的最大实惠是织包片卖钱。那时,供销社一年四季收草包。草包有严格的等级之分,不同等级不同价钱,一级草包四毛一分钱,二级的能卖到三毛八九,三级的只能卖到三毛五六分,达不到质量要求的不收。草包还必须对折后用草绳密密的缝住边子,因为供销社收上去的草包基本上都提供给粮管所装粮食,质量太差或者边子缝不住的话是没法用的。
打草包是生产队允许的正当副业,也是乡亲们花零钱的最可靠保障。
所以,家家都有包架子(木制打草包的机械)。
入冬后,该收的收到囤里了,该种的种到地里了,生产队里也没有多少当紧的活要干了,这正是打草包的大好时机。姑娘小伙子们不约而同的将包架子抬到屋子当门,拿乏机油润滑一下包架子的各个传动环节,不需举行任何开业仪式,打包开始了。
打草包需要两个人结合,一个人磕磕板,一个人用梭子传稻草。打草包需要一定的力气也需要一定的技术,两个快手从拂晓到天黑,一直干,干到头昏眼花、腰酸腿麻膀子疼能织出十五六个就已经很了不起。
包架子都有一人多高,个子太小的孩子干不了,但小孩子也不是派不上用场。打草包需要草绳做经线,而且需要很多,大人们不想窝工,这搓草绳的活自然派到了小孩子们的头上。
小孩子们也乐于接受搓草绳的活儿,因为搓草绳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大人们将捋好的细长稻草码齐、捆扎紧,放进水里浸没一下,根朝上控水片刻,再将稻草均匀铺开用大碌碡来回的滚轧几趟,确认稻草已经细滑柔软,然后把轧好的稻草捆扎成若干小把,这就算给孩子们做好搓草绳的物资准备了。
小孩子拿着草把跑到当街,随便蹲哪儿起个绳头儿,然后将绳头拴在一棵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的树身上,把草把往腿叉里一夹,低头含胸,一边搓绳一边晃悠着缓慢的挪着往前走。
孩子们的天性是爱扎堆儿,搓草绳当然不例外。三五个孩子、七八个孩子,甚至十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看见一个将绳头拴在了哪棵树上都拴哪棵树上,看见一个夹着稻草往哪个方向去都往哪个方向去,满当街都是夹着草把子搓草绳的孩子。这样也好,你追我赶,没有哪个孩子肯落在后边,一天下来,甭看人小活儿还真不少干,两个孩子完全可以供得上两个打草包的快手用绳子。
就这么在当街,孩子们从初冬搓到冬末,搓到过年,只要不下大雪,任是刮着再大的西北风,一如既往。
真是没法想象的事,那时的孩子就那么不怕冷。
在冬天的风里搓草绳,孩子们一点也不打怵,尽管小手上的裂口渗着血,尽管小手面子又皴又黑像老鸹爪,尽管松垮的露裆裤将大半个屁股裸在外边而屁股被冻得又红又紫。
小棉袄的袖子给草绳磨破了,棉裤裆给抽来抽去的稻草磨麻花了。穿露裆棉裤的呢?大腿根早给稻草“咬”的又疼又痒了。
没有哪个孩子给大人们讲价钱提条件,那时的孩子不像现在的孩子有经济头脑。
不讲价钱大人们也给孩子们发奖金。大人根据孩子的能力给定任务,大行情是每超额一个奖励一分钱。那时,一分钱可以买一块糖,二分钱可以买一块橡皮,三分钱可以买一支铅笔,七八分钱的话就可以买一本小人书了。
孩子们挣的奖金基本上都拿来买了小人书。你一本《西游记》,我一本《敌后武工队》,隔三差五的互通一下有无,见识长了,交情也跟着加深了。与我相得的几位发小就是那时通过小人书加深了交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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