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豆叶子变衰了的时候,豆荚已经饱满圆鼓。豆粒顶满了仓还没有紧缩变硬,这时的毛豆是最适合烧烤了吃的。
烧毛豆必须跑到远离村庄的野外,越是偏僻、越是大人们轻易到不了的地方越好。用小铲在草坡上挖个不要太大的坑做灶,然后就在近处收拢柴禾。收拢柴禾不难,到处都是干草、干芦苇,一抓一大把,随便转悠一圈就是一大抱。灶坑挖好了,柴禾准备好了,派出去偷毛豆的也满载而归了。于是点火。也许是柴禾没干透,也许是灶坑挖在了避风坡,怎么都点不着火,只呼呼的淌烟。真是急煞人也!
不出火就吹。趴在地上,撅起腚来,鼓起腮帮子,这个吹一气,那个吹一气。烟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捣蛋,打着旋的往眼睛里扎,眼睛给烟熏的睁不开就闭着眼吹。苍天有眼!柴禾轰的燃起来了,趴着的爬起来,站着的蹲下来,围着灶坑一整圈儿,脸上都写满了胜利的笑容。
看看火烧的旺了,将兜在背心里的毛豆一股脑儿倒进火堆里。火压下去了,又淌烟,撅起腚来再吹,火又旺起来。就近找小棍棒拨着火,火越烧越旺,火堆里隐隐飘出豆香的味道,间或还能听到豆荚被烧爆的哔啵声。火就要燃尽的时候,头儿指示道:“都别动,再焐焐,熟不透药人!”都不敢动,都眼巴巴的直盯着冒着丝丝细烟的灰堆,口水努力地咽了再咽。
头儿勇敢的用脚将灰堆踢散,被烧糊的毛豆荚散落一大片,这是开吃的信号,孩子们一哄而上。豆荚还很烫,捏在手里受不了,只好再扔下,不甘心,再捏起来,两只手颠倒着个倒腾,拿嘴边来吹吹气,差不多了,迅速的剥开,迅速的将豆粒扔进嘴巴里,再迅速的捏起新的来。就这么捏来吹,吹了剥,剥了吃,吃了再捏、再吹、再剥、再吃。不消一刻,完了。
抹抹嘴巴,不舍的站起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禁不住的笑起来。这个笑:“你的鼻子也会吃啊!”那个笑:“你的腮帮子也会吃啊!”还有的笑:“你的耳朵也会吃啊!”还有的笑:“你的嘴巴子还会吃啊!”还有的指着另一个的肚皮笑着说:“看看,他的肚皮还会吃呢!”另有一个搭上话茬:“他的腚帮子还会吃呢!”看吧,所有在场的没有一个脸上、身上不给自己的黑爪子挠的这儿黑一块那儿黑一块的。
毛豆吃多了不再新鲜就烧蚂蚱吃。河坡、沟坡的草棵里飞的蹦的满眼都是蚂蚱。什么绿扁担,什么大公飞,只要能逮到,通通的用草棒串起来,随便在哪里点起一把火就烤。蚂蚱的肉香很诱人,吃起来更馋人。也不问熟不熟,也不管透不透,看见蚂蚱们的腿脚不再乱伸,急急的取下串来,掐去头,揪去尾,只拣“瘦肉”吃。
烤蚂蚱吃不够过瘾,再烤大豆虫。听人说过大豆虫营养可丰富了,那就尝尝。大大方方的趟进豆子地,再也不怕大人看见,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喝斥,真的碰到有大人问:“在豆地里趟来趟去的干啥来?”马上理直气壮的答过去:“逮豆虫!”豆虫不很多,但个头挺大,肉肉的,半拃长短,大半晌也能逮到一瓶子。找个僻静地儿,燃起一堆旺火,将大豆虫倒进火里,豆虫就在火里乱翻滚,滚不几下就消把戏了。初吃豆虫很有些害怕,眼睁睁的不敢往嘴里面送。有大胆的,捏起一个来,炫耀似的大口一开,再一合,夸张的一阵“哧哈”,一直脖子,咽了。“好吃不?”都伸着头问。“好吃!好吃!”那大胆的又捏一个来。于是都伸手,都往嘴里送,都学着大胆的模样鼓起腮帮夸张的“哧哈”几下,脖子一直,咽了。什么味道?说不出来。好吃吗?不知道。
也烤红薯吃。爬到生产队里的红薯地里徒手扒出几块还没开个儿的红薯,兜在背心里一阵小跑直奔烧毛豆挖的灶坑那里,捡柴的捡柴,点火的点火,轮番一阵猛吹,薯香就飘荡在欢声笑语里了。根据经验,烤红薯要比烧毛豆用时更长些,在火堆里面焐的时间也应更长久些。但是,明知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烤好,又有谁能够坚持下去等到真正烤熟烤透的时候呢?好歹等到柴禾烧完了,烟也不出了,口水也咽下三番五次了。“吃吧!”都看看头。“扒个看看。”头说。用小木棍在灰堆里拨拉出来一个黑不溜秋的家伙来,头伸手捏捏:“软了。行了。”都急着往灶坑里面伸手,聪明的早用小木棍插住一个高举了起来。但毕竟火候还不到,又兼火急,又兼没有翻动,又兼红薯摆放得不够均匀,红薯通常情况下是被烤的半边熟半边生,在火堆边缘的甚至还半边冷硬。“将就着吧,反正药不死人!”每回都有人这么说。
烧毛豆、烤蚂蚱、烤豆虫、烤红薯,这些野炊、烧烤是每年秋收前后必做的“功课”。如果这些“功课”能坚持做到现在的话,相信我们人人都成为烧烤大师一级的人物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