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中篇小说是我创作的第一篇中篇小说,也是我写严肃中短篇小说的开端。写它的时候,我总感觉里面的内涵不深刻,还没有达到我所要求的效果。我想在小说里加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思想观。并且希望能够批判现实,但似乎写得时候过于浅白。
此篇小说曾经参加文学比赛,评委老师并没有从我创作初衷“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等方面去评判,而是从自然主义创作手法去说我小说的弊端。听了老师的评判后,我也对什么是自然主义等文学理论进行了学习。
此文再发,是希望各位热心的朋友能从不同的角度,去反馈这篇小说的弊端,让我能从您的意见中更加的成长。
除了黑夜还有什么能直达地狱
一
“操他个妈啊!”说这句话的同时,张强的眼睛愤怒地死盯着电脑屏幕,分辨率上的边边框框都闪得清清楚楚,五颜六色发着光芒。他的眼睛里已经有段虚幻的假象,那一个个分辨线组成的小框框活过来一样蹦来蹦去,仿佛联合起来要把张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挖出吃进电脑里。张强用手轻揉酸了一个晚上的眼睛,屏幕瞬间闪成黑白色,里面的人物倒下,物品爆了一地。
“咋了?”肖宇的话随着他口中吐出的烟雾环绕在张强那一个星期没洗过发着骚臭味儿头发的头顶,张强感觉有些窒息,呼吸很不顺畅:“刚刚只顾看电影,开着外挂,没想到装备爆了,你在哪儿混啊?快过来给老子报仇!”“我正在游戏里飞,莫急,马上到,是哪个龟儿子秒杀你啊?”肖宇边说边看了看旁边张强的屏幕,眉毛习惯性的紧锁,露出了鄙视的眼光。张强回答:“一个叫‘急雨行客’的家伙。”“妈的,敢爆我兄弟,等会儿我让他爆,还没走么?”“占位抢装备呢。”两人正讨论着怎样把游戏里的家伙爆掉的时候,张强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接起来听,他老爹打来的。
电话里传来了如雷般的暴吼声:“跑球到哪儿混一晚上了?你老妈等着你买药呢?”听到是老爹的声音,张强连忙把话筒握住,递给了旁边的肖宇:“赶紧,赶紧!我老爹打来的!救火,救火。”肖宇这才停止了不断点击鼠标的右手,左手夹住了叼在嘴中的烟,接过电话:“叔,你好,我是肖宇。嗯,嗯。张强他睡着呢。嗯,不好意思,我哥哥说今天要给我们介绍个当保安的工作,所以昨天晚上就把他叫过来了。嗯,嗯。我会和他说的。女念女念还好么?嗯,嗯,我晓得了。叔儿给放心,我会管好他的。叔叔再见。”肖宇挂了电话,张强松了口气,整个人烂泥一样瘫在网吧的椅子上。“今天咋这么倒霉呢?极品装备都被人给爆了!”“别他妈废话!”肖宇神情有些愤怒,“你老妈生病卧床不起,你还跑过来找我上网!”“放心,她只是感冒。”“感冒也是病,病狠了要命!”张强好像没有听见,一个劲地点鼠标:“快点,快点,我在安全区复活了,先回城,到仓库里给我拿点装备。”“装备,装备,一天到晚只会要装备!”
忽然,网吧里一片黑暗,停电了。虽然时间已经流逝到早晨八点左右,不过网吧里却还是灰暗一片,烟雾缭绕,昏昏沉沉。各人叫骂声不绝入耳,张强和肖宇也愤怒地骂着。网管进来,对着在座的网友说:“抱歉,各位,用电过量,保险丝烧了,我马上去换。”众人劝道快些,不少人离座,离开了网吧,张强和肖宇还坐着。肖宇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燃,扔了一根烟在张强怀中:“抽一根吧,又不会死!”“不抽。”张强边回答边把那烟扔还给了肖宇。肖宇笑笑:“是网上哪个小情人叫你不抽啊?”张强不回话,肖宇转移了话题:“等会儿不管多困,都要去看看你妈,你身上钱还够不够?”“还有十几块钱。”张强觉得肖宇问得古怪,连忙强调:“昨晚上网可是我请你。”“晓得,我哥前天给我了一百,还没用多少,等会儿给你妈买些水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网吧里的电还没通,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张强和肖宇询问了网管,看来不光是保险丝的问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电,两人同骂了句操,也走出了这间昏天暗地的黑网吧。
外面空气清新,吸了一夜浑浊空气,忽然间让肺部舒畅起来,有种劫后余生的爽快感。阳光缕缕照在身上让人醉,疲劳后的张强和肖宇真想一下子躺在地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在去公交站台的路上,张强感觉身体有点晃荡,差点摔倒在地,眼前就这么一黑,接着又好过来,站得稳稳的。肖宇眼尖,发现了不对:“没得事吧!”张强回答:“没事,放心好了。”两个人坐上268路车,到了城中村,张强他父母住的地点。
这是座陌生的大城市,也是个人人都向往的城市,但是城市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生存在城市里的外来人就像蟑螂,躲在城市里的每一个黑暗角落,另眼看待城市里发生的一切。
“等会儿咋跟你妈说啊?”肖宇在买西瓜,问商贩,“这西瓜熟不熟哦?”张强有点分神,在思索着刚刚上车前恍惚的事。“我问你话呢!”“哦,都说我找到工作了。”张强说话的时候眼神迷离,手摸着肖宇已买好的西瓜,眼睛却盯着水果摊旁边的那棵树,上面知了狠劲叫着,让人心里生出浮躁的闷热感。
太阳热毒,如同冬天里的火盆倒扣在头上挨着头皮燎人,让人冒出一身臭汗。脸上由于昨夜的网吧奋战,分泌出了油脂和汗,看起来油光油光。张强和肖宇先跑到楼下公用洗手间把水龙头打开,想往脸上泼两把冷,水热,泼了后人清醒了些,这才一溜烟地抱着西瓜跑上五楼,推开了张强家的门。
原以为进屋后会凉快些,没想到还是闷热闷热的。张强老妈穿着白色大裤头套着松散宽大的红色短袖,两只乳房松松垮垮坐在她家那不足十平米的房间空处,手上的扇子不停地摇摆,身后的落地扇也对着她猛吹,屁股下那张红色朔料椅子却早已扭曲变形,用不了多久就要报废,可能一使劲就会彻底崩溃掉。
房间小,一张双层木架子床竖立在东墙边,张强在上铺睡觉,离天花板很近处拉着一根铁丝,上面挂满了张强的衣服,红红绿绿,白白黑黑,张强很喜欢把自己打扮成非人类。下面的床位用蚊帐遮掩着,是张强父母睡处,里面倒还干净,一张被汗水熏成棕深色的竹席,床头竹枕头旁乱摆着两本《故事会》。床对面的窗户下是煤气灶台,锅里裹着几个白面馒头,旁边是洗得白亮的电饭堡。接着,房间里就只剩下那个方桌了,上面的东西凌乱,除了台正在播放丰胸广告的小电视,还有碗筷、镜子、梳子等等小物品。张强老妈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电视上,整个人看上去愁眉苦脸。
“女念女念,你好,病好些了么?”肖宇显得很关心的样子问,将西瓜放在了房间里的木方桌上,转头对张强说:“强娃子,快拿刀来切。”随即,肖宇就听见张强老妈一声长长地叹息,话匣子打开了:“你说我娃子命苦不苦哦!我叫他老爹别把他叫过来,可以把给我瞧病的钱给娃子上学,你看,他老爹偏偏不听,娃子还这么小哦!才十六七岁,都要出来吃苦,是我们做父母的做的不对哦!”“妈,你莫说喏!”张强边切西瓜边嫌他老妈烦。肖宇已经坐在了房间里的床上,他把蚊帐拨在了背后,头一个劲地对着张强老妈点。西瓜切好了,肖宇拿起一块吃。张强递了一块西瓜给他妈,他老妈不接,接着又是深深地一声叹气:“你嫌我烦,不是我烦,是关心你哦!我这个糖尿病可不是一般的病,要花好多钱哦!光靠你老爹一个人到酒店里做清洁工,挣得钱连吃都不够,还要给我买药,连娃子都不能读书喏!”肖宇疑问:“女念女念不是感冒么?”“昨天夜里是有点小感冒,他爹回来买了些药,糖尿病是三年前得的。”肖宇瞅了张强一眼,怪张强连这都瞒他。接着肖宇说:“女念女念,我来这一年多了,一直搞不清你们住哪,没来看你,不好意思。”“没得事,没得事,怪不得你,只要你把我强娃子带好就好喏!你们从小玩到大,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同学。他毕业了,你出来的早,晓得的多,只要不叫他去偷去抢,让他好好做人就好,最好是能给他介绍个工作。”肖强第一反应,连老子工作都没找到,还帮张强?他有点想不通,不过,一转念,不帮张强他帮谁啊,兄弟就应该同甘共苦才对。肖宇对着张强老妈使劲点头,保证地说:“我晓得,女念女念放心好了,我哥哥马上就会给我们介绍工作。”张强老妈又是个深深地叹气,接着埋怨:“你说,叫娃子到家里多好,这里空气也不好,一天到晚见不到星星,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的,家里空气多好啊。哎!要不是七八年前做生意赔了,不会和他爸爸出来打工,也不会落上这个病,更不会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强娃子虽然说学习不好,但出钱还是能读个中专高中什么的,这样不读书了,你说他一辈子是不是要像我和他爸爸这样活哦!你看,你看。”说到这里,张强老妈激动地站起来,指指了指屋子里寒酸的摆设,“他长大有娃子有家了还能住这样的房子么?窝囊不窝囊哦!”肖宇看见张强老妈边说边流起泪来,哽咽的哭声夹杂着哭腔的话声,听得他一个头有两个大,求助般的看向忙来忙去的张强。张强正在收拾衣服,挑了几件,塞进了一个背包里,然后转身打断了他老妈的哭:“妈,你莫哭喏!我耳朵都起茧子喏!这几天不到家里住,别为我担心,这就和肖强走。”“不吃饭啊?吃了饭再走。”“不吃,不吃。”张强话一说完,肖宇就从床上窜起:“女念女念,再见!”话还没落人就消失在门外,张强却被他妈叫住,交代这交代那。
张强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来,肖宇在楼道等得不耐烦:“你老妈罗嗦的真像个唐僧!”张强听了后也点头:“我老妈是这样的,不过,她很疼我,走的时候往我怀里塞了两百块钱。”听到此,肖宇眼睛一亮:“那不是说晚上又可以上一夜网喏?只要那个‘急雨行客’在,我就让他爆,放心好了。”张强肯定地点点头,回头看了五楼一眼,眼神中有些愧疚,转瞬消失,恨不得马上和肖宇飞到网吧里,好好和仇人大干一场。
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从内地小山镇来,肖宇比张强先出来一两年,由他哥哥肖星带着,年龄小,找工作别人不用,他哥托人给他找到了一个餐馆洗盘子的事,肖宇嫌丢人,工资拿得少,干了半个月后不干,一直吸他哥哥的血。还好他老哥业务跑的不错,提成拿得高,不在乎,一直希望弟弟能争气,再去读书。可是肖宇不干,犟牛死脾气,一直认为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张强来南方不到两个月,以前在家里为个小女人出了点事,连肖宇也不清楚那女孩子是谁,只知道比张强小,同一个镇上的娃子。详细情况张强守口如瓶,铁了心的不说。
其实肖宇一直在心里郁闷,自己都还是处男,看样子张强倒破了处,为女人出事还不是那档子事儿?肯定和人家睡过了,问是问过,张强嘴巴灌了铁水凝固了一样死也不说。
昨天晚上1点过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情人QQ上挑逗了张强一身欲望无处发泄,他调出黑网吧里的电影来看,时间一长,挂着的游戏人物装备爆了!
肖宇眼珠子一转:“要不,晚上我们把钱拿去按摩?”张强摇头:“你摸都没摸过女人,门都找不到在哪里!”肖宇不服气,怒了,发狠:“哪个说得啊?你没见到我老哥,只比我大四岁,耳目渲染的,也深受影响。放心,要搞,不比你搞家里的那个小女人差。”听到此,张强不说话了,闷闷地走,仿佛触及到他最不开心的事。肖宇忙在后头追赶:“咋回事哦?”问了张强也不说,只是快步走进了一家兰州拉面馆,叫了两碗拉面。
二
一碗面还没吃到一半,肖宇的电话响起,接起来听,他哥肖星打来的。
肖宇和张强电话一个是老哥淘汰下来的,一个是老爸用坏了修好送给儿子用的,都破烂不堪,马上就要扔进入垃圾筒的破手机。
“喂,哥你找我啥事?晚上李艳不会去你那儿了吧?如果去,再给我点钱上网。”肖星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床位,很多时候,他女朋友李艳要过来睡,弟弟只好去网吧过夜。
“今天晚上不过来,骡子来,晚上一起吃个饭。”“骡子?”“嗯,我的一个好兄弟啊!”“没得问题,有饭吃我还能不来么?我把张强也带上。”“好得,反正都是一个镇上的娃子,有啥事到时候再说。”
张强看见肖宇一脸兴奋,喝着面汤问:“有晚饭吃啊?”肖宇点点头:“下午我们还得去我哥那睡会儿,晚上可能要喝酒。”
两个人吃完面到了肖星住得出租屋,睡了一下午,这就到了晚上。
天还没黑透,肖星一人屁股上一巴掌把肖宇和张强拍醒:“起来!月亮都照到屁股上喏!”两人揉揉眼,看见是肖星,感觉肚子饿,异口同声地问:“晚上是不是要去吃饭?”肖星点点头。
肖星租得房子是一室一厅,一般肖宇不想去上网李艳过来睡后,就会在客厅里摊上竹席子睡。南方天气热,晚上蚊虫扰人,特别是蟑螂,还是那种德国小强,一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爬进人的耳朵,经常搞得人很烦躁。
两人穿戴整齐,随着肖星下了楼,这就来到了城市中最密集的出租屋集中地。二三十年前这一带还是郊区,如今,这里的过道因为当地农民失了田地盖起来的楼房太高太挤变成了一线天。有的地方白天也黑得要亮路灯,这里早已成为城市外来工居住的中心地带。到处都充斥着垃圾腐烂和尿骚味,走着走着还能看见比猫大的老鼠窜来窜去。
三人见怪不怪,七转八拐出来进入大路,这里又是另一种景象了,到处都灯光迷离,车水马龙,还有着高高的立交桥,和刚刚比起来简直天堂地狱般的感觉。
飞机从天上呼啸而过,前方不远处是机场,所以这个地儿从早到晚都不安静,居住在这里的外来工也都习惯了。这就是生活,生活首先就是要生存下去。
张强其实一下火车,见到天上即将降落变得硕大的, 飞机就变得异常兴奋,现在他的一句话引起了肖宇兄弟俩共鸣,“拿一把鸟枪我就能把天上的飞机给打下来!”肖星愣了愣:“好,你要是能把它打下来,哥哥我给你发奖金!”肖宇不甘落后:“有奖金喏!首先要分我一半,我要给张强提供鸟枪!”说完,三人都盯着飞机消失在楼房外。
到了那家约好的酒楼,骡子早在外面等候了。“操,来这么慢,晓得我等了好长时间么?”“晓得,晓得,晓得也还是要把我弟弟们叫来啊,你娃子等会儿要啥子紧!”“好了,废话少说,进来喝酒!” 肖星拍拍骡子肩膀:“这几年可是发财了啊!一看都是个老板啊!还剃了光头,戴金链子。”边说边观察骡子周身,发现在他无袖上衣左胳臂处纹着一个虎头刺青,“这个刺青不错,和我胸前的那个有点像。”“要不是你当年在家捅了人,也不会跑来,要不然跟我们混,现在还不和我一样发财?”说起这事,骡子有些得意。肖星笑笑:“不碍事,不碍事,现在我们原则不同喏!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操,晓得你会这样说,也不是来劝你的,正好我回去了一趟,带了几个姑娘,比较嫩,待会儿说话小心点。”骡子最后一句是对着后面的张强和肖宇说的话。
张强和肖宇在家的时候,就知道家乡有些小青年会把女孩子带出来拉皮条,基本上都发了财,在家盖起了两三层的小洋楼,看得人眼红,然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不良少年认为这是发财之道,渐渐成了风气,普及起来,最后就连镇上的人谈论起这事也都习以为常,理所当然,有钱就是爷啊!一般的小马仔都是一人带一个,而今天骡子却带了好几个。
上了二楼,来到包房,听见里面女孩子说笑,其中一个女孩无声地坐在角落,穿着朴素,乡下样子。两个女孩看见骡子进来了,抬起了花开一样笑着的脸,对着骡子叫:“罗老板,啥时候到你厂子里去哦!”“放心,放心,明个我们就走。”然后骡子转头介绍肖星,“这是我厂里的一个经理,专门在这城市里做销售的。”肖星听后老练地点点头,骡子接着说,“跟在他后面的是他手下。”
肖宇和张强没表态,随即坐到了位置上,倒上茶水,心里为着这些女孩子惋惜,大好青春就这么被骗去卖淫。
还没喝上几口茶,就看见张强猛得从位置上站起,对着角落的那个无声的女孩子说:“你,你,你咋也来了?”
三
张强惊讶地盯着墙角处的那名女子,众人惊讶地盯看他,然后把目光又盯向了墙角处的女孩。
肖星转了转眼珠,对着站起的张强说:“不就是你那个妹妹么?”张强还是站着不动。这时,墙角处的女孩子抬起了头,拨开了遮住脸的头发:“你能来,我都不能来么?”冷冷一句话,反倒让张强无话可说。骡子纳闷,不明白双方什么关系,还有别的女孩在场,听了肖星话后打了个哈哈,接下话头:“是兄妹啊,好说,好说,你们可是要续续旧。”另两名女孩子看着这个场面,不知所以然。还是肖宇脑子转得快,走上前一手拉张强一手把女孩拉起,出了门,边走还边说:“兄妹见面有些子话不好当着众人面谈,来来来,我拉你们到外面,你们好好聊聊。‘出了酒店,找到一个二楼能看到的街边,肖宇又把眼光看向上面的包间,骡子正点烟,站在窗口处对着下面笑。
肖宇在张强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不管这女的是谁,不要让骡子露馅喏,上面还有几个呢,事情搞砸了,我们可能都没得好果子吃。”也不管张强有没有听到,肖宇马上对着旁边的女孩子点点头:“认识你很高兴,我想张强他也是很开心看见你的。”话毕,肖宇对着二楼处的骡子挥挥手,然后回到了包房。
女孩子在灯光的照射下,露出苍白的脸,满脸泪水,哽咽着哭出声音,一头栽在了张强怀里。张强感觉到欣慰,要用手好好抱抱怀中的女子,没想到女孩子突如其来的又推开他,然后就是一巴掌,打得张强眼冒金星。
“我,我从那天后就发誓会忘掉你,说忘掉就忘掉,你做的事情,难道就不能承担么?”“我,我做过啥子事哦?”“你看,还是个男人不是,又开始推卸责任了!你滚,我不想见到你!”“不行!”张强一把抓住女孩子的手婉,“你不能跟骡子去!”
包房内,骡子的脸色有点阴沉。肖星这时候边喝茶边对着那几个姑娘说张强的好:“他跟我弟弟是一起长大的,是个好娃子,都是学习不球行,现在跟我发财,以后是做老板的料……”说了一大串,绝口不问张强和那个女孩子是什么关系,暂时瞒了过去。
骡子听肖星说得烦,大叫:“操,你们莫聊了好不好?吃菜,大家边吃边聊!真有有好几年不见了!”说到此,他故意地打了个哈哈,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今晚不醉不归,等会儿那兄弟上来,非灌醉他不可!”
肖宇担心张强做出不妥当的举动,所以把位置移到了窗户旁边,正好看到张强被女孩子扇巴掌,然后张强抓女孩子手腕的举动。
“我跟你说!”张强呼吸有点乱,显得有些气急败坏,“骡子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去了会受罪。”“难道跟你去么?你能养我么?你才好大啊,我才好大?那事都干的出来!”“干啥事啊?”张强还装不明白。
女孩子开始骂人,“你他妈不是人!那事是乌龟王八蛋干得不成?”张强非常无奈:“莫怪我了好不好?要不是你老爹非叫我拿十万,逼我,不然就上法院告我,找学校开除我,我,我会跑出来么?”“窝囊!”女孩子最后蹦出了一句,她算是想白了,这男人无用,冷冷地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男人,我老爹死了,屋里一场大火烧了整个店铺。骡子他做啥生意我明白的狠,他对我家有恩。跟他去我愿意,不要你管!让你管也管不出啥样子!从此后,你我再无关系。”女孩子语气坚决,听得张强冷汗直冒。
女孩子转身,张强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小娟!林小娟!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莫跟骡子去!”林小娟停下了脚步,一眨眼的时间,又坚决前进,任凭张强在后面撕心裂肺地痛。
随后,进了包房的林小娟对着众人说:“张强是我的表哥,比我大几个月,一直在外,还不晓得我老爹死了!”说完,她擦了擦眼角上的泪,坐在了骡子旁边的位置上,眼睛看上去红肿。骡子很开心地笑,林小娟又蹦出一句话:“我跟他来!”边说边甜蜜的靠在骡子的肩膀上,“是想给他当老婆的!”骡子惊诧,看了一眼林小娟,又看向众人,大声打哈哈。
肖星这个时候听到林小娟的一番话,马上对她说:“小嫂子,那我不是要叫你小嫂子喽!”一句话听得林小娟花枝招展,放浪起来。
张强现在偷偷躲在包房门后流泪,刚刚的对话他听得明明白白。有服务员过来问他:“靓仔,要不要纸巾?”张强摇头,觉得在此迟早会被包间里面的人发现,所以移步来到了洗手间。
张强用洗手间的水泼泼脸,想着刚刚的事情,心里对自己发问,难道我真窝囊?捏紧了拳头,想打在玻璃上,打破了要赔,连忙转向把拳头砸在了瓷砖墙壁上,生痛的手骨,原以为会流血,没想到看后屁事没有。
张强困惑,难道真像林小娟说的那样,自己是个窝囊废物?
想到此,张强又把水龙头打开,大把大把的向自己脸上泼水。
肖宇发现张强到现在都没进包房内,忙去找他,在洗手间里找到。
“张强,咋会事啊?那个女的真是你妹妹?”
听到话,张强把放在水龙头上淋水的头抬起:“是个球啊是!她是我老子旧情人。”肖宇郁闷:“我不就是一两年没回去了么?咋不认识她呢?”“她是西关小学毕业的。”“哦!那你怕啥子啊?还不快进去?我永远站你这边!把你女人搞回来!”“等会儿,现在我想静静。”“要静也不能到茅厕里静啊!”“我日!你走不走?”张强边说边捏紧了拳头。“好好,我走,你马上来啊,要是不进来,十分钟后我再来看你,你娃子莫掉到茅厕缸里去喏!”
肖宇走出了洗手间,张强回忆起了三个月前。
初中生谈恋爱很正常,现在的风气是小学五六年级都有人开始谈恋爱了。不过基本上太小,啥事儿懂不得。初中生到有些性启蒙,知道两个异性在一起就像吸铁石一样没那么容易分开。加上镇上每个租碟子的地方都有A片,因此,镇上的孩子们发育的都挺早。
那天晚上,张强搞了一张日本真人爱情动作片影碟,和林小娟躲在她家看。林小娟父母要在外面看商店,她弟不懂事,老喜欢跑到外面玩。两个小情侣经常卿卿我我,到没有做更出格的事,这天晚上憋不住了。“好热!”林小娟看了眼窗外,父母正坐在店前和别人打扑克牌,有一两只飞蛾围着商店前的灯泡飞转。“来来!”林小娟发出了邀请,张强糊涂:“来啥子?”他看见林小娟像电影里面女子一样脱光了衣服,“操!”张强嘴里骂了一句,说上就上。
两人正做得起劲时,林小娟老爹闯了进来,看到女儿和人苟且的一面,两只眼睛睁得牛卵子大,愤怒的火焰简直要把房子烧着。张强箭在弦上不得不强忍下来。林小娟双手捂住了脸,张强还趴在她身子上,低声对小娟老爹叫了声叔。林小娟老爹右手高高举起,只差没有狠狠扇下。窗外有人大叫:“老林,老林!快来继续斗地主啊!莫非是输了一百多块,不敢跟我们搞了吧?”那巴掌始终没扇下来,林小娟老爹对着张强闷哼了一声,背起手走出了女儿房间。他不想让外人知道女儿的丑事,闹起来鸡飞狗跳多丢人啊!小的不要面子,老的还要面子呢!说起来也怪,林小娟老爹坐下继续打牌时,手中居然起了一对王和两个炸弹。“妈他个巴子的!”林小娟老爹在心中纳闷,莫非刚刚撞见了不该看得事情,运气全都集中到自己手上来了?这次牌炸了两翻,输掉的全部又回到了林小娟老爹口袋里。林小娟老爹决定明天买码加注,肯定能赚回以前输出去的钱。
张强问身下的林小娟:“还做不做?”林小娟脸上绯红,露出了手缝中的眼睛,看着身上的男人回答:“都做到这个样子了,别,别半途而废啊!”张强知道林小娟泼辣,他也不是个半途而废的男。只不过在另外一件事上,他废了。
“你小子拿十万来!妈的你不拿十万,我家小娟坚决跟你决裂!”林小娟老爹第二天就去到学校,将张强拖到了楼顶上大叫。“我,我没得钱!”张强很无奈。“十万不算多!龟儿子你父母在南方打工,难道我不晓球得?糟蹋老子家闺女,就得付出代价。”张强强忍着没哭,当时林小娟老爹凶神恶煞的形象一直记在心里。他头上有白丝搀杂,脸颊消瘦,额头上杂乱的皱纹很多,眉间有一道因为长期紧皱眉头形成的深纹直插鼻梁,嘴里的牙齿烟黄,当时的眼珠子上还有打牌熬夜形成的血丝。
想到此,张强又想砸什么东西,想让手骨更痛,最好裂开,流鲜红色的血,洗手间里进来了别人,站在小便池前嘘嘘。张强没砸,他转身离开了洗手间,走到了酒楼的过道上。
如果不是逼着要拿十万块钱,张强也不会逃避,在这件事上他废了,曾经和林小娟的山盟海誓,统统付之东水。那天被林小娟老爹威胁后,张强玩起了失踪,整天整夜地泡网吧,学也不上,天天游戏里打装备。张强父母寄回家的生活费都给了网吧老板,那段日子他瘦得像个骷髅。镇子初中结业考试后,他就来到了南方,在父母身边渐渐长胖了些,还碰到了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肖宇。没想到,现在又碰到了小冤家,那天晚上的种种浮现在张强眼前,张强知道自己放不下,如果没有外在的压力,他会和林小娟一直相处下去,没想到这女孩在骡子面前这么骚。
林小娟还是原来的林小娟么?
张强看着酒店门外华灯初上的夜天,那里一切都是橘红色,地狱里的天是不是也被红色的岩浆映衬的绯红?城市的灯光绚丽而又迷茫,和他所站地方相隔好远。近处,左走就是酒店门外,右走就进了肖星骡子喝酒的包房。张强眼珠子转了转,选择了向左走去。
片刻后,张强回到酒店,进了包房,菜已端上,肖星和骡子是老哥们了,正在拼酒,那几个无知而又懵懂的少女开心地喝着冒着气泡的黑色可乐,林小娟低着头,吃着碗里的绿色蔬菜,肖宇左手夹着燃烧的烟,右手拿着筷子,正抬头将肺里的烟全吐到白色的天花板上。
‘啪’的一声,张强将手中的刀拍在了桌面上:“骡子大哥,今天你就是砍了我的手,林小娟也不能带走!”张强的意思是,他想用一只手换林小娟留下,不过当时说出来的话很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张强刚才出酒店就是想买把刀子。骡子瞬间脸色发青,肖星眼疾手快地将刀拿在手中:“呀!饭后上水果的时候可以用啊!想得还真周到!”肖宇那口烟呛了出来,正在咳嗽,那三名无知少女不喝可乐了,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林小娟的眼睛雪亮雪亮的,她觉得张强变成了男人。
气氛变得古怪,骡子一个哈哈解了危,站起身,拍了拍张强肩膀:“小子不错,是块好料!”说完,凑到他耳前小声说,“耍狠才能在道上立足,怎样?要不要去我那边干?林小娟还是你的,我早看出来了,什么表哥不表哥啊!你们有奸情,去了东莞一起吃香喝辣的!”看见骡子和张强耳边说悄悄话,肖星一把拉下:“多年不见,你娃子一见面咋就和我弟的兄弟说悄悄话?”张强还站着发呆,背后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清醒,没回头看,因为他知道是林小娟在使劲掐他。
随后的餐宴吃得不顺畅,肖星到很尽兴,想拉骡子喝酒,骡子借口不舒服,推迟离开,最终,他带着其他几名女孩走了,走前对林小娟说了这番话““我先去厂里,你在这陪陪你表哥,毕竟老爹刚死,家里又有那么大的变化,几天后,想我就来找我!”说完,他还笑了下,脖子上的肉搞得金链子一颤一颤的抖动。
肖星带着他弟弟肖宇、张强和林小娟去了他的出租房,电视打开,里面播放着粤语新闻,除了肖星,剩下的人全听不懂。肖宇再三确认,知道老哥女朋友李艳今天不来,就把那间床位单房让给了张强。肖星正在冲凉,冲好后出来看见弟弟将凉竹席摊在了地上,睡房的门已经关上了。“咋啦?我还想给你们钱去上网?他们两个怎么关在房子里了啊?”肖宇吸烟不说话,他老哥肖星继续问,“表兄妹俩儿在房子里搞啥子事啊?”肖宇回答,“啥子兄妹啊!是对小情人!”肖星开始自嘲,“原来就我一个人不晓得啊!个姥姥的,晚上床就给他们睡吧!我们兄弟俩睡客厅!”肖宇听了老哥的话,一个劲地对他笑。肖强看见地板上爬出了一只大蟑螂,弯下腰来看电视柜下,那里也有好几只,猛地站起了身:“弟,起来!”肖宇马上站起了身,“拿拖鞋!拍蟑螂!”兄弟俩打起赤脚,开心地在客厅里拍蟑螂,拍得啪啦啪啦响。
四
张强看着眼前的那把明灿灿的刀子,在手指上试了下刀口,果然不锋利,锋利的刀子商店不会卖,一把水果刀怎样才能将手砍下?张强比划着,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惑太久,张强就被温存后还躺在床上的林小娟从后抱住:“以后你咋养我啊?”张强拿着那把刀,一下一下在房间木桌子上割,割出了一道道痕迹。林小娟的小手不安分,向下摸去,张强一把抓住了她:“和我进厂子里生产线上干吧!”林小娟没说什么话,张强又加了一句,“可能你要吃苦!”林小娟在张强身后头咯咯笑:“苦我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肖星背着业务包要去公司,走前敲了敲张强睡觉的门,张强睡意朦胧地把门打开,肖星说:“附近有地儿在招保安,今儿记得和我弟弟一起去看看!”说完,给了一个地址,他又偷看了房间里一眼,见到林小娟盖着毯子躺在床上,开始贼笑,“你也是个不正经的娃子,尽搞些日达瞎地事!”说完,肖星拍了拍屁股,走了,他头发上喷的折哩水挺多,门的上方有芬芳气息。张强探出半个身子,看见客厅内的肖宇睡得像猪一样还在打鼾。林小娟也从床上蹦起,后面抱住了张强:“刚刚肖宇哥哥让你搞啥?”张强掰开了脖子上小娟的手,回过头来,心里跳了一下,林小娟没穿衣服。张强吞了口水,说:“给我和肖宇介绍了份工作!保安!”林小娟眼里亮晶晶的,光着身子坐在床头:“那我们还去厂子里打工么?”
张强和林小娟去厂子打工的事情放了放,三人决定去招保安的地儿看看。如果被选上,张强想把林小娟放到父母家,反正是未来的儿媳妇,父母不应该不乐意。只不过,林小娟才满16岁,张强17岁不到,就这样确定关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按着肖星给的地址,三人去到了钟表批发市场旁的一栋大楼里,林小娟在外面等。应聘他们的是个瘦高个男人,穿着军绿色迷彩圆领短袖,三十来岁的人了,剃平头,皮肤黝黑,相貌挺精神:“嗯,当没当过兵?”张强和肖宇摇摇头。“以前干没干过保安?”张强和肖宇还是摇摇头。那男人站起了身,走过来,和张强肖宇比身高,三个人的身高差不多,都一米七五以上。“个子是够了,只不过两位的条件不符合啊!”张强一听这话,泄了气,肖宇却说出了另一番话:“请问,当保安要些什么条件?”这话问得瘦高男人精神一震:“我们要好好看管仓库,这里存放着很多家老板的钟表货物,我们要防止小偷偷窃!”肖宇笑了笑:“我还以为多高呢,只要人机灵点,会打架,不就成了!”瘦高个好象挺欣赏眼前的孩子,让肖宇和他比划比划,肖宇一听来了精神,猛冲上去,很快就被瘦高个摔了个底朝天。“哈哈!”瘦高个大笑,肖宇不服气,爬起来还要干,瘦高个拦住了他,“不比了,我要你!至于你那朋友。”说只说到一半,张强挺起胸膛高傲地抬起了头。瘦高个眉头皱了皱,瞅了张强一眼,手一挥,“把那一头非主流头发剃了,也要了!”
两人开心地笑着跑出大楼,门口的林小娟一见他们这么高兴,就知道遇到了好事,三个没长大的孩子欢笑着去了网吧。三台电脑连开,张强和肖宇玩起了游戏,林小娟上QQ聊天。虽然这家网吧上网很贵,要三块五一小时,但三人不在乎,因为有工作了,月薪一千二,包住,明天就能去上班。
“爆啦!爆啦!”张强大叫,肖宇嘴中的烟也叼着猛吸,他们找着了‘急雨行客’,两人合搞,使阴招,偷袭战术,秒杀,爆了那小子装备。“哈哈!”张强大笑,“龟儿子的,他肯定在哭!”肖宇终于腾出手,夹出嘴中的烟也骂:“谁叫他敢爆我兄弟装备啊!以后见一次爆他一次!”边说边把这段话用智能拼音输入法打在了电脑上,肖宇玩这款网络游戏很长时间了,等级高。林小娟也凑过头来看张强电脑屏幕,嘴里吸着芬达橙黄色饮料,看见男人开心她也挺开心。
三人上了两个小时网,报了仇,肚子饿了,下机,肖宇跑去前台结了帐,然后去吃午饭。午饭不吃汤面了,换成了炒拉面,红色的番茄和白色的面条里翻不出几块牛肉,吃面期间,林小娟开始唠叨:“我咋办啊?”张强将嘴中的面吞下肚儿:“不咋办啊!”林小娟说话的语气开始嗲:“我也要找工作啊!”结合今天找工作的情景,张强说:“慢慢找,工作挺好找!”林小娟嗲得更加厉害:“可我要住哪里啊?”张强不回话嘻嘻笑,告诉她想把她带给老爹老妈看。
张强和肖宇告别后,兜里老妈给得两百多块钱,很快所剩无几,林小娟过来没带东西,张强给她买了衣服,然后,又买了些水果,提着回家。老妈看见张强带了个女孩子回来,睁大了眼睛惊讶。张强将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开始介绍:“林小娟,我女朋友!”老妈从那把快报废的红色塑料椅子猛站了起来,张大嘴巴。见老妈不说话,张强继续说:“妈,她也是镇子上的!”林小娟不失时宜地亲切地喊:“女念女念,我来打搅您了!“老妈将打开的嘴巴闭上:“娃子哦!你,你才多大?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还带个女人回家?”张强贼笑,告诉老妈:“我找到工作喏!”老妈一听,也开始高兴:“啥子工?”“保安,一个月一千二,让住那里,我明个就去上班!”林小娟掰开了一个柚子,撕好一片柚肉递给张强老妈吃,老妈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这表明她接受了林小娟。
看着屋内的摆设,林小娟心寒,但也不好说什么话,谁叫她刚出来?她有些不高兴,张强扯着她的头发逗她:“你的头发像个乡下姑娘,我们一起去理发吧?”林小娟点点头,松了口气,和张强下了楼。在理发店,理发师问他们要怎么剪。张强说:“剪短,平头。”他有些心痛自己的非主流波浪爆炸头,没想到林小娟也说:“剪短,我也想要短发!”张强感觉小女人怪怪的,问她:“咋了?你的长头发不是挺好看的么?修修就好!”林小娟翘起了小嘴巴:“不咋啦!剪短发挺好玩!”最终她的头发剪成了齐肩,看起来清爽。
当天晚上,张强和林小娟在架子床上搞得咚咚响,听得下面的张强老妈心惊肉跳,儿子长大喏!是个小伙子喏!一晚上张强老妈都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张强告别去工作,老妈也起的早,昨天傍晚接了一批镶钻石的活,挺开心要做。张强老爹天天累,一上床睡得死猪一样,没听到儿子闹腾,休息好早早去酒店上班了。老妈拉起林小娟的手,将那批鞋饰摊在桌面上,教她如何镶钻石。钻石是玻璃制品,要用胶水粘在鞋饰上面,每粘一个鞋饰五角钱,接的活有一千多个,老妈一天能完成一百多个,也就是说每天能进帐五十多块钱。
“我又不是没得手,你看,我能动,所以接这样的散活在家做。娃子哦!委屈你喏!这几天帮帮我,过几天陪你去找工作,那时候我也闲了,正好陪你四处走走,对,这些天我们挣得钱正好给你们租间房子,这附近的房子都是当地农民盖的,不会太大,月租也就两三百块,你们也不能天天和我们一起住……”张强老妈是个婆婆嘴,说起来不停,林小娟边镶钻石边期待早日脱离这里,她可不想永远待在小房子里,她更也不想从这间狭小的房子搬进另一间小房子里生活。
张强感觉腿有点酸,一连两夜和林小娟猛做爱身体受不了。来到钟表批发市场,看见肖宇已经在外等他,两个兄弟相视一笑,走进大楼。瘦高个姓李,别人叫他李哥,给了张强肖宇两套衣服,交代了一下,算是正式入职。两人本以为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掌握,其实不用,只要守好仓库的门口,对进入仓库的人员进行登记,白天每隔一个小时,晚上每隔两个小时上仓库楼上巡视一遍,没别的什么事!保安招收的挺多,实行三班倒,不包饭,工资里已经加上了餐饮补贴,规定住一起,不工作的时间随便去那里逍遥都行,但一定得回来睡觉。其他都还行,就回来睡觉这点挺不爽,张强肖宇不能天天去网吧包夜打装备了。
才来的前几天,张强肖宇不适应,每天早上要起来跑早操。一个星期后,习惯起来,期间肖星跑过来看了他们一次,张强肖宇到是天天跑去肖星那里蹭饭吃。张强下班后回去了两三次,主要为发泄欲望,林小娟每次都被弄得很欢,她没有告诉张强这几天的感受,她也没有找到工作。
李哥每天会带着保安训练,和张强肖宇关系也搞的特别亲,两个家伙现在看李哥的眼神都有些崇拜,觉得能从他身上学习到很多东西。可是还没到半个月,李哥就卷起铺盖回家,走的时候告诉手下,自己家里老妈逼得紧,也这么大了,得回家娶媳妇。
李哥走了有些寂寞,新上来的队长一股子讨厌的兵痞子气,他是两年退伍兵,想留没留成部队,心中怨愤,没人喜欢他。还没过一个月,大家都变得懒散,甚至早操都有人懒得起来做。
这天,张强和肖宇好不容易安排到了一起值夜班,两个男人无聊聚一起最喜欢谈论女人。肖宇还是个处,所以很好奇:“林小娟,搞起来应该挺舒服吧?”张强斜眼看了看肖宇,“警告你别意淫我媳妇!”肖宇淫笑:“晓得,晓得!我守身如玉十几年了,哪个女人帮我破了处啊?”说着话,他将嘴里的烟雾吐在了天上。“我看那个,那个仓库大楼对面餐馆里的女孩子不错,你每天都对她打招呼,信得过你,我看她也是个处,你们俩儿互破了吧!”肖宇似乎对那女人有意思,听张强这么说,烟都不吸了,思绪坐着时光机器跑到了每天打快餐和那女孩相见的时候定格。“我操!”张强看肖宇发呆,打了他肩膀一拳头,“你现在的思绪是不是已经把那女孩压到身下了啊?”肖宇笑得欢:“我现在很想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两人大笑,一辆卡车停在了仓库大门外。
上面跳下来一个人,看上去挺熟悉,军绿色迷彩圆领短袖精神地扎在裤腰带里,皮肤黝黑,相貌威武。“李哥,你不是回家娶媳妇么?咋回来了?”张强开心地打招呼,李哥微笑着走进,手起两掌刀,砍在了张强肖宇脖子后:“兄弟,对不住,哥打工了这么多年,没挣到钱,这一票是精心策划好的,你们两人委屈一下,实在是对不起!”说完,李哥冷酷地拿起了桌面上的对讲机,卸下了电池。
保安睡觉的地方就在仓库大楼旁边,一遇到什么事,值班人员就会对讲机叫醒他们,人员很快会过来,没想到这次是以前的内部人员下手。随后,卡车上跳下来一群人,手里拿着钻机,开锁器等等做案工具,跟着李哥上了楼。
张强和肖宇想叫几声,可是脖子痛得要命,片刻两人失去了知觉。
五
醒来时,天亮了,两个警察出现在眼前。张强肖宇的脖子处还很痛,稍微动了动,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仓库大楼对面的餐馆已经开工了,早晨主要卖拉肠粉,鼓风机吹着白色蒸汽发出轰隆的叫喊,拉肠粉的酱油味儿飘近,味道有点咸,肖宇似乎看到了店前忙碌的女孩子对着他在笑。往往这样阳光明媚的早晨,肖宇上都会跑去光顾,他知道女孩的笑中没有情爱的味道,但他觉得会错意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就是为着情爱来的。肖宇喜欢看女孩眼睛,每次都是掏出大额的钱币,交到女孩子手中:“我要个牛肉肠粉,加个蛋!”女孩子看着二十、五十、甚至一百的钱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你到柜台前买啊?”肖宇回说:“我就是喜欢你帮我买嘛!”女孩子每次都接过了他的钱,跑去找老板找零,肖宇看她的眼神往往很痴迷,不过这种痴迷将在今天终结。
“你们两人拿了工资快滚蛋!”经过了警察询问,以及仓库老板的再次询问,时间已经到中午了。确定是李哥做案,不,应该叫姓李的。姓李的策划了好几年了。张强和肖宇上午跟随警察在仓库办公室查找他的资料,身份证,退武军人证,一切都假,只有他这个人真。姓李的将某些老板的货物一洗而空,要不是老板们买了保险,可能张强肖宇连工资都拿不到。“还不滚!以后别让老子见到你们,小瘪三,姓李的真是下得了手啊!亏我当初对他那么信任,招了一群小瘪三过来自己才下手,黑,真他妈黑!”老板还在骂骂咧咧,张强和肖宇拿钱已经跑远了,他们说着话:“姓李的那掌是怎么打的?”听张强说完,肖宇开始比划,变手为掌,在张强脖子上试了试。“不对,应该是这样!”张强也变手为掌,反过来在肖宇脖子上试了试。两个人发觉都好象不对,所以对姓李的手刀砍人手法很认同:“姓李的,姓李的果然有真功夫啊!一掌就把我俩劈昏过去!”听到肖宇称赞,张强也肯定地点了点头,两人眼中露出了崇拜的目光。“姓,姓,呸呸呸,让我佩服的人没得几个,李哥算一个!”肖宇边走边比划着手掌,把姓李的说成了李哥。“嗯嗯,李哥是很厉害,什么时候我们也能一掌劈昏死一个人呢?”有时候做坏事的人会被当成英雄豪杰看待,虽然挨了痛,但李哥还是被这两人归为英雄一类。
丢了工作,也得开心,两人随便吃罢午饭又去网吧玩游戏。下午五点半,电脑屏幕上的‘急雨行客’急急下线,他叫来的帮手一哄而散。张强骂:“喊人来群殴啊!老子这边没人么?”肖宇将烟吐出,电脑上的人物被他打扮得花枝招展,身后长了一对绚丽的翅膀,现在正寂寞地对着空旷地挥刀。张强感觉无聊,强大的空虚占据了他的心房,关了游戏,一口将手中的红牛饮料喝下肚,清醒了些,注视肖宇。肖宇神情专注,正在游戏里砍人,嘴角上的烟灰燃烧成了灰白色,随着身体的抖动掉落。“借我点钱!”张强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随着话,满肚子的空虚宣泄了出来。“哦,多少?”肖宇没停止手中的点击,张强回答:“随便,我和小娟可能要进厂!”肖宇不砍人了,扭过头来看他,“陪我天天玩游戏打装备不多好!”张强摸了摸平头:“我有个媳妇要养,不像你还有个老哥!”肖宇从口袋来掏出工资,抽出两张百元钞票,剩下的全给了张强:“拿去!没赚到钱就不用还了!”张强有些激动,肖宇又开始游戏里砍人,把对方装备爆了一地。
张强从小到大没拿过这, 么多钱,身上总共有两千多块,很开心,坐268路车回到了家。肖宇去了他哥肖星那里,说是走之前会来送。林, 小娟的眼神已经变得朦胧起来,没有当初明亮。“在想你骡子哥?”张强开玩笑,林小娟一听捏痛了他身上的肉:“骡子搞啥子事,我晓得,不过他到是挺有钱的!”无意间透出了羡慕,听得张强心里不是味道。“明天我们去东莞吧!我表哥在那边电子厂做,我都联系好了,这几天那厂招人!”林小娟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真的?”
林小娟确实是个16岁大的女孩子,见着要离开开心起来,这几天帮张强老妈一天到晚镶钻石已经很厌倦了,不管去那里,离开就行。张强老妈见儿子丢了工作,又开始心疼,做了几个拿手菜为两人送行,随后,她又将这几天镶钻石赚得钱全塞给了儿子:“不管怎么样,你们两人去东莞要相互照应,幸好这边房子还没有租,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进了厂子后好好干,赚了钱过年我们一起回家……”林小娟听到过年一起回家神情变得呆滞,她家里发生的事没怎么和张强说。
第二天上午,肖宇没来,通电话时他还在睡觉,昨天晚上他又在网吧奋战了一夜。城市的汽车站和火车站挨在一起,周围还有个大的服装批发市场,每天人流量特别多。看着那一张张因为旅途劳累显得呆板而又麻木的脸,张强感觉自己忽然有了无数分身。其实每个南下打工的人都怀揣着发财梦,又有几个发财了呢?大部分沦为工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进行着麻木而又让人变得彷徨的工作,生活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路过天桥时,林小娟看到了白马服装批发市场中的档口,里面女装新鲜靓丽。“我们进去看看!”张强觉得小女人烦,他想早点上车,不过还是顺从了林小娟的意愿,和她进了白马服装城的二楼。逛了三四个小时,给林小娟买了三四百块钱的衣服,林小娟满脸堆笑,大包小包让张强抗。张强心中郁闷,看老子晚上收拾不死你!一想起那事儿,就蠢蠢欲动,憋了好几天没发泄,张强恨不得马上到东莞,马上找好房子,肆无忌惮地和林小娟干。
上了车,这个城市变得陌生起来,行进到立交桥上,看着桥下林立的楼房,小巧行人,张强有小鸟般飞起来的感觉。林小娟也好奇,和张强一起趴在玻璃窗户上看,她似乎也想变成小鸟。在高处看城市确实与众不同,别有情趣,林小娟开始嘻嘻笑,只有在笑得时候,张强才感觉林小娟还是个孩子。
很快,这些景色变得乏味了,汽车前面的电视放起了周星驰的影碟《功夫》,一车人开心地看。两人坐在软椅上,手牵手,林小娟不看电视,扭着头一直看张强,注视中有很多深情的爱。“你要养我,你要养我一辈子哦!”张强没说话,握林小娟的手紧了紧,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个小时颠簸,到了东莞某镇,表哥已经在车站等他们。天快黑,一行人吃了饭,去到表哥帮他们租好的房子处。灯一亮,就见着房子里还算干净,一张木床外别无它物。其实不需要什么,有床就好。给了表哥租房先垫上的钱,两人一起去到镇上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回到这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天地时,再也按耐不住了,抱在一起猛亲。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是有着旺盛精力,张强和林小娟这一夜做得昏天暗地。
第二天张强被表哥电话吵醒,其实两人没睡多长时间,表哥告诉他们赶快过来,厂子门口现正招人。张强和林小娟相视一笑,见着了对方的黑眼圈,起床刷牙洗脸穿衣服出门。外面的太阳好大,热汗冒出,张强牵着林小娟的手,拦了一辆摩托车,让师傅带到表哥所在的金成电子配件厂门口。工厂门口铁栅栏门上粘贴着大红纸,上面写着黑字招聘熟手工,铁栅栏门下是一张学生用的课桌,一个带眼镜的年轻人端坐在桌子后,课桌前是想进厂工作的人排起了七八米长的人龙。
张强和林小娟感觉没意思,本因为表哥的厂多么高科技,没想到大门看就很破。两人的热情顿时减半,不过工还是要做的,他们也进了招聘队伍。
太阳火辣辣地烤着,仿佛要把一切烧着,张强怪自己没把伞带来,也好让站他前面的林小娟遮遮太阳。“喂!下一个!”林小娟走上前去,眼镜男看了看她,问:“以前做过么?”林小娟答:“没有!”眼镜男的眼中多了些不屑:“多大?”林小娟答:“十六岁!”眼镜男忽然笑了起来:“这么小,看你样子也不是上生产线的料,这里做挺吃苦的,加上加班,往往每天要做十四五个小时,你好象拿不下!下一个,下一个!”林小娟要发飙,张强连忙拉住她的手腕,离开了应聘队伍。见着两人离开,眼镜男唠叨:“呦!原来是对小情侣啊!”
张强一直劝林小娟别生气,他也在分析招聘人员不要林小娟的原因。天太热,两人进了一家冰吧,要了两份冰冻绿豆汤吃。看着林小娟爱惜地不想让糖水溅到衣服上,张强明白了原因,林小娟穿得衣服让她看上去不像做事的人。“小娟,找工别在穿昨天买得新衣服了,虽然很漂亮,不过好象别人会觉得你干不了工啊!”林小娟嘟嘴:“哼!奶奶的,看不起老娘,一个工作谁稀罕啊!老娘不做了!”听着这话,张强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这时,电话响起,表哥打来,接起来听,表哥抱怨:“你们也不在门口等我一下,我过来问过招聘人员,他说了你们的样子,我早和车间主任说好了,要你们,明天就可以来厂子里上班!”挂了电话,林小娟还在生气,张强告诉她刚刚得到的消息,问她干不干这份工,林小娟开始大声喊:“要干你干,我才不干!”
自己的女人不听话,张强只好用原始的方式征服她,看着林小娟在身下死去活来很有成就感,他大叫:“干不干?”“干,我,我干!”林小娟气喘虚虚,在意识上的强压下,两人都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完事后,林小娟看张强的眼神充满了温顺和被征服,忽然想到昨天车上林小娟牵着自己的手,说出的那句话:“你要养我,养我一辈子哦!”张强心软下来,女人已经答应了和他一起去金成电子配件厂上班,可是他却放弃了,说出了大男人的话:“你要是不想上班,就在家玩吧!你男人赚钱养活你!”
激情过后的林小娟眼神很迷茫,见着男人说出了让她欣喜的话,露出了一脸幸福。
六
张强给林小娟买了部山寨手机,声音很大,林小娟将手机铃声设定为《QQ爱》,然后拿起张强的破手机看,七整八整将手机铃声调成了《老婆老婆我爱你》,这样,每次来电话就能提醒张强还有个女人需要爱护。
其实这些山寨手机零件很多都是金成电子配件厂出来的,厂子没有先进的全自动生产线,一切工序都半自动化,能手工完成就手工完成,张强所在的位置,需要用手将某个电子零件结合,一天到晚地接零件,张强感觉自己变成了机器。
林小娟很开心,每天晚上都要和张强做爱。张强买了小电视、影碟机、还租了大量的电视剧让林小娟看。林小娟有上网瘾,喜欢逛网吧,张强又在旧货店买了电脑回来,网线一拉,三千多块钱就所剩无几,还好马上就到月底发工资地时候,这个月加班多,工资有两千多块。
“哦,QQ爱,是真是假谁去猜……”林小娟爱吃旺旺雪饼,张强买了好多放家里,现在她正吃着雪饼接电话。张强刚下班,玩起了电脑,游戏中肖宇不在线,他自己打挺没意思。“嗯。表姐你在哪里?”“哇!好象很近。”“可以可以!好的,拜拜!”林小娟挂了电话,一把从后抱住张强脖子:“我表姐就在附近镇上,很近,坐车只要半个小时,我想去看看。”张强点鼠标,游戏中的人物在飞:“你表姐?”林小娟点点头,咬了一口雪饼,吃得啪啦啪啦响。从林小娟红润嘴唇中飘出米香味道,惹得张强想尝,他皱了皱眉头,忍住欲望,咽下口水:“过几天我陪你去!”林小娟发嗲:“不嘛,我明天就要去嘛!天天在家里太没意思了!”说完,她咬了一小口雪饼,然后亲张强,将嘴中没嚼碎的雪饼用舌头推进了张强的嘴里,雪饼上有林小娟的味道,张强整个人都酥麻了。“明,明天?”张强说,“明天我发工资,你后天去吧,我给你点钱,带些钱比较好,有什么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几天后,这个电话也没有打回来,林小娟失踪了。
张强进了屋,不开灯,满脸憔悴,看着一屋子的东西,都有林小娟的影子。小电视、影碟机、旧电脑以及白马服装城买得衣服,还有那张留下了太多温存的床。林小娟忽然就这么失踪了,张强对自己有责备也有彷徨,怎么能放林小娟一个人去看朋友?他已经在那镇上找了两天了,一无所获,一次次地打林小娟电话,没人接听,信号不在服务区。“妈的!”女人失踪让张强很想砸手机,忽然来电,“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托佛保佑你!”张强浑身一震,或许是林小娟来电话,接起来听。“去那么长时间,也不晓得给我打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了肖宇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张强黑暗中无声地哭起来。见电话不发声,肖宇问:“喂!是不是张强?”张强忍住心底的悲伤,回答:“是滴!”肖宇感觉到了什么,接着问:“你咋回事啊?”张强已经将心底的颤动压制住,回答:“不咋了,你天天不上线,想找你一起打装备都没得人!”肖宇笑了:“这些天忙着,你不在上班么?还有心事玩游戏?你跟你女人都还好么?”听到兄弟关心自己,张强心在滴血:“好,我们都好!”林小娟失踪的事他不愿意多说,其实心存侥幸,希望她能明天就回来,一切如初,就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好就好,过几天来看你,嘿嘿,我现在和老哥单干,跑药品业务,天天忙,到处跑,就想和你玩游戏,爆别人装备,憋死我喏!”张强想骂几句,不过心中难受,没骂出口。肖宇继续在电话中说:“过几天赚到钱了来找你玩,我们,我们可以去玩点刺激滴!”说完,挂了电话。张强没深想肖宇说得刺激是什么事,他又开始哭,黑屋子里渐渐哭出了声。张强的脆弱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只愿意自己一个人抗。
这些天张强在金成电子配件厂做工心不在焉,接合零件不需要什么技术,是个人看看都会做,张强还是做出了很多不合格产品。现在,表哥正拉着他训话:“你咋了?前几天请了好几天假,现在的产品又搞成这样,是不是不想干啊?”张强这次比较老实,告诉了表哥林小娟失踪了,表哥笑:“一个女人而已,让你这么不振,还是不是男人?”张强忽然觉得表哥说得对,表哥指了指路过的打工妹:“这里有很多女孩子,看上那个,随便追,只要你追得上!”表哥的话是想让张强提起精神好好工作,张强点了点头,不过心里还是难受,别的女孩子那有一开始就喜欢上的林小娟爱深?她可是张强的初恋。
肖宇来了,嬉皮笑脸,一见张强就给了他一拳头。几个月不见,肖宇换了一身行头,不再是那种街头小瘪三混混装束,穿上了精神抖擞精力充沛的圆领短袖装,还挎着业务包,戴墨镜。“你猜我昨晚上搞啥子喏?”肖宇显得很神秘,咪起嘴贼笑。张强猜不透,等着肖宇解答,他知道这句话本身就是肖宇的自问句。“我昨晚破处喏!”张强替兄弟高兴,问:“感觉咋样?”十七岁的男孩对性充满了好奇。肖宇继续说:“感觉不错!和老哥单干,赚了一笔,有好几万,老哥问我想要个啥子,我说要女人,他就带我去了樟木头。”樟木头是东莞某镇,张强听得两眼放光,肖宇继续说,“我和老哥进了那家店,老哥是熟客喏!以前经常请客户来,他是个老色棍,有女朋友李艳还不够,老板娘叫了一二十个女孩子出来让我们挑。”说到这里,肖宇好象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好象在那些女孩子中看到林小娟了!”这句话好象火星子掉到了张强心中干枯的草原上,燎原了他对林小娟的思念:“你,你说啥?”张强问得很奇怪,肖宇盯了他好半天才说:“我,我没挑那个长得像林小娟的女孩子,我挑了年纪比较大点的,第一次嘛,需要引导!我老哥挑了长得像林小娟的女孩!”草原上的火已经烧旺了张强心中的枯木森林,亮起了他全世界的光。“我,我女人失踪喏!妈滴,你们昨晚上见的,很可能就是我女人啊!”张强忽然表现的很痛苦,脸上鼻子嘴巴都纠结在了一起,肖宇不回忆晚上和女人第一次的性福场景了,见到兄弟忧伤也开始担忧。“我要去找她!”张强大声说完,肖宇愣了愣,接着告诉张强:“骡子也在那边!可能,可能!”这话没说完,张强接上腔:“可能个他妈啊可能!走!今天不上班了!把她给找回来!”肖宇后悔告诉张强他老哥挑了像林小娟的女孩,心里有些担忧。大大的太阳照得肖宇直冒热汗,看见张强向车站方向走,他赶忙也跟了上去。
一个小时后,闷热的风从车窗外吹进,张强将胳膊懒散地搭在窗沿上,不说话很沉默。肖宇烟也不吸了,也变得很沉重样子,他知道张强心中一定很痛苦,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肖宇想起了林小娟,如果真在骡子那会遭遇什么事?毒打?威胁?还是别的什么?从老哥口中听到过他们的手法,一般马仔将女孩骗到南方会有这么一个过程:到了地儿后先关起来,告诉她们要去接客,女孩子如果哭闹,就打和强奸,完事后,灌输她们破罐子破摔的道理。同时,也让他们看那些接客的女子赚了很多钱,软硬皆施让他们堕落,似乎没有几个女孩能逃脱这些恶魔的手掌。还有些马仔一带一,说是为了爱情,这很搞笑,想出来打工,又承受不了工厂里的苦,所以让他们的女朋友出来卖。那样的男人都是吸血虫,靠他们女人肉体在外赚钱,生活的空虚,很多染上毒瘾死了,张强绝对不会。想到这里,肖宇扭头看张强,窗外的风撩着他的发梢,离一起干保安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张强的头发又长了。就算再怎么没钱,张强也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出来卖。对!肖宇在心中肯定,张强就是个这样的人。张强见肖宇看他,也扭过头来对视,他理解好兄弟在担心,所以微微地笑了下。这一笑,将两个人的心拉得很近,似乎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全知道。
到了樟木头,肖宇摸了摸脑袋:“其实我晚上就想带你来玩的!身上还有几千块!就怕林小娟要闹着跟你一起来呢!”提到林小娟,张强的面色又变得青黑,肖宇知道说错了话。 &nbs, p;
找人得先制定方案,两人都没吃午饭,路边找了家餐馆,点了菜边吃边聊。“那个像林小娟的女孩子,你哥怎么说?”张强很平静地问出话,这话听得肖宇心里开始打鼓:“他,他没怎么说!”张强瞅了肖宇一眼:“现在最应该确认她是不是林小娟,我们只能到那家店旁边路口等!”见张强说出这话,肖宇开始苦恼:“那家店,很,很隐蔽,外表看就是普通的旅馆,里面装修豪华,似乎有好多个出入口。”张强又开始骂娘,肖宇笑,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本来就是带你去潇洒的!怕球个啥,晚上我们一起去,指名要她不就结了?”这话听得张强一愣,是啊,自己是客人,直接进去不就没那么多麻烦?肖宇还在笑:“要不是林小娟,你就从了她吧!好好享受,钱不能白花,你也得潇洒潇洒!”张强脑子里就只有林小娟的影子,没听明白肖宇说什么。
餐馆玻璃窗户外是十字路口,停了十几辆摩托车,拉客仔们晒得像非洲黑人一样。一辆大客车停下了,掀起漫天灰尘,上面下来了几个到站的旅客,拉客仔们发动摩托,开始竞争拉客,喊叫声五湖四海,隔了一面玻璃也听得清清楚楚。
张强不吃菜,怔怔地看着窗外发呆。
七
张强理了发,打扮了下,肖宇出钱,为他换上了和自己差不多的新衣服,肖宇看了看,对着张强笑:“就你这样子,也适合跑业务,咋样?和我们一起干,其实就靠一张脸和嘴皮子,和那些老板搞好关系,互利双嬴就行了!我去和我老哥说说,让你也过来干!”见着好兄弟肖宇关心,张强点了点头:“等找到林小娟就和你去!”肖宇知道,张强这小子软肋就是女人,特别是林小娟,说不定他以后会栽在女人手上。
两人又聊起了游戏,怎么打怪,怎么砍人,怎么爆极品装备等等。这让他们很快乐,表面上看似乎两人都很男人,股子里却有很多不愿意放弃的童真。在张强和肖宇看来,有了性经验就算过了男孩和男人的分水岭,但有些东西却怎么也越不过来,他们也不想过。
夜空上挂起了橘红色的月亮,星星憔悴的只有几颗,张强觉得南方的夜空和家里的很不一样,灿烂星空只属于家乡,这里属于另外一个世界,肮脏而又糜烂。
进了夜店,小姐过来问,肖宇装大爷,调戏小姐,像个急色鬼,那小姐见怪不怪,将二人带到了包房。肖宇报出了妈妈的名字,很快老鸨妈妈就出现在包房内:“呦!老板,今天你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帅哥,怎么样?今天想玩什么项目?”妈妈记得肖宇昨天来消费过,不过问出的话却让肖宇纳闷:“什么项目?”昨天一切都是他老哥安排。妈妈捂嘴一笑,将桌面上的消费卡推了推,肖宇和张强拿起来看,上面全是花样,冰火两重天、舌龙消魂、双飞燕,看得两人脸红,相互看了看,然后指了指按小时收费项目,一人要了两小时。妈妈欣然一笑,转身去叫小姐进来让他们挑,肖宇叫住了她:“昨天晚上,我哥玩的那女人,你要叫过来!”妈妈为难了:“如果她在服务别的客人,就不能满足二位了,抱歉!”说得张强怒火直烧,还好包房光线昏暗,妈妈没有发觉。见妈妈离去,肖宇拍了拍好兄弟张强的大腿,拍得张强一愣,扭头看他,肖宇正在淫笑。
很快,二十个女孩被叫进来让客人挑选,张强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林小娟。林小娟也在看他,她的神情复杂,眼神中充满了焦虑。肖宇很快选中一个女孩,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走过张强身边瞪了他一眼,让他赶快。张强起身,似乎带起了一股怨恨的强大力量,看得妈妈一惊。张强径直走到林小娟身旁,拉起了她的手。如果林小娟反抗一下,妈妈肯定能看出两人关系,但是林小娟并没反抗,顺从地被张强牵着进了单房。
“啪”地一下,张强扇了林小娟一巴掌,将她扇在身后的白色床上。林小娟开始哭,张强跪上床,手高高举起,还要打,但看见自己女人憔悴的样子,心碎了,没打下来。林小娟见张强没扇嘴巴,这才坐起了身:“我,我老爹来了!”张强一愣:“你老爹不是死了么?”林小娟摇摇头:“他要是死了有多好,以为那场大火能把他烧死!他买了好几年的地下彩,欠了人家几十万!商店里的火是我弟弟自己玩儿烧起来的,全烧没了,那些债主来追债,我老妈说他烧死了!”张强愣了愣:“那你和骡子是怎么勾搭上的?”林小娟泪眼汪汪地说:“人死了要办葬礼啊!狗日的天杀的,骡子就在我家隔壁,爹头胎生了我,想儿子想得急切,所以从小就对他好!说是自己烧死了,瞒是瞒不过人家的,当天晚上他就找骡子聊了一夜,第二天就由骡子张罗起他的葬礼来了!”张强这才听明白,林小娟老爹这招玩得阴。“那你就随骡子来南方了?当小姐?”林小娟猛摇头:“本来我老爹的意思让我嫁给他,可是我看出他不想,似乎我的命运和那些带出来的女孩子一样,遇见你后,我就跟你走了,还好他没阻拦啥子!”张强骂了一句操,接着问:“后来呢?”林小娟擦了擦眼泪:“后来,后来!”说了两个后来,她又开始哭,“后来我老爹又找到了骡子,本来好好的,干个工混混日子不多好,没想到这边也有地下彩,他的赌瘾犯了,借了高利贷,没钱还,人家要砍他,又是骡子拿钱救的!所以他才让表姐把我骗过来!”张强这算完全明白了,林小娟这次被骗,是来还她老爹债:“操他妈骡子!走!我不能让你在这!”林小娟摇头:“走不了的,这也是我自愿!”张强有些怒:“有你老爹这样的人么?逼自己女儿出来当鸡?你还把我当成你男人么?”他拉着林小娟的手,拉不动,扭头看,林小娟不哭了,眼泪花子挂在脸上:“这店里很多人看着,走不了!”张强听了话怔了怔,坐在了林小娟旁边:“哪咋办?”林小娟脸上挂着泪花看着他,想起了曾经的快乐日子,不需要大房子了,小小的房子也很温暖,只要能跟眼前这个承诺养她一辈子的男人走比什么都幸福:“你,你在镇子的十字街口等我,我凌晨5点下班,会来找你!”张强看着林小娟的眼睛,早已没有之前的明亮了,她完全变成了一个女人:“好,就这么办!”房间里的钟表滴答滴答走着,张强瞅了一眼,时间才过半个钟,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无聊,回头看林小娟,她正低着头,轻声哭泣,憔悴中透露出女人的妩媚。张强忽然向林小娟压了过去,这或许是林小娟正期待的事。
花钱的项目消费完后,张强和肖宇走出了夜店,店外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轿车,看车牌全都是珠三角地区几大城市过来的车。肖宇骂了声:“这里的色情业他妈成一条龙产业了!很多老板晚上都会来消费!”见张强不搭话,肖宇继续问:“那个女的是不是林小娟?”张强沉默地点点头,肖宇又骂了声操,他不知道怎么说,张强并没有把林小娟带出来。
周围忽然纷纷攘攘,几辆小轿车上下来一群人,全是男人,都是嫖客,进店前这群嫖客眼里透着光。张强忽然感觉厌恶,脑子里闪现一个肥肠圆肚的中年男人把林小娟压在身下的画面,他想吐,和肖宇走出好远,他才清醒了些。肖宇点了支烟吸,神情陶醉,似乎回味着刚刚店里的消魂,那口蓝色烟雾经过肺后吐了出来,在路灯下渐渐转淡,融入夜的黑暗。“接下来咋办?”肖宇问。“凌晨五点十字路口等林小娟!我要接她走!接下来,接下来。”张强看到了路旁的网吧,“接下来上网,打装备。”肖宇还剩半节子的烟也不吸了,狠狠地扔在地上,好兄弟就是好兄弟,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爆啦!爆啦!”肖宇大叫,将手中的红牛饮料一灌到底,“快过来和我一起抢装备,别被其他人抢了!”张强眼睛不离屏幕,将鼠标点在那些装备上:“今天爆了几个?”肖宇心里算了算:“不加杀得那些新人,这是第三个了,爽!没想到今天这么神勇,也可能这些穿极品装备的家伙全他妈变成了菜鸟!”将装备拣完,飞回大城,放进仓库,张强看了看手机时间,凌晨四点一刻,下线。肖宇还在游戏里砍杀,张强拍了拍他的肩膀:“到点了,走,干正事!”肖宇兴奋着,依依不舍地下了机,两人来到了十字路口。
不远处有几家卖烧烤的摊子,烤韭菜的味道飘来,馋得两人流起了口水,发觉肚子饿了,来到一家烧烤摊前,点了烤肉、鸡腿、拿上两瓶珠江啤酒,坐着吃起来。张强看四周,烧烤摊棚子红色,塑料椅绿色,夜黑色,没有星星和月亮,里面吃东西的客人很多打着膀子,一片汗色。南方是不夜城,下夜班的打工仔以及看色情场所的混混们喜欢在凌晨吃消夜。吃烧烤的客人中,张强居然看到了骡子,他的粗金链子随着脖子上的肉抖得一颤一颤,正和手下谈得高兴。张强一把按住了肖宇的头,匆忙结帐,拿起还没啃完的鸡腿跑了,他可不想让骡子认出自己。
肖宇啃鸡腿,嘲笑张强,他可不怕骡子,张强告诉他林小娟是偷跑出来,撞见很可能被拉回去。骡子这群人吃得也已经差不多,还没到凌晨五点,远远看见他们结帐离去,这让张强悬着的心落地,林小娟会不会成功逃出来呢?凌晨五点过五分的时候,张强才没再紧握手机,上面的时间看不看已经不重要了,他看到了林小娟的身影。林小娟是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背包。近了后,什么话也不说,就将包扔在了自己男人怀里。张强接过,笑了笑,这才是最真实的林小娟啊,准备喊肖宇回家。肖宇蹲在路边,天还很黑,没亮,他正一下一下打磕睡。张强上前拍了一下肖宇的头:“走!完事了!”肖宇清醒过来:“完,完啥子事?”
忽然,林小娟跑来的地方传来一阵嘈杂的追赶声,张强心中一颤,这些人很可能是针对他们而来。“快跑!”张强大叫,拉着林小娟跑,肖宇立刻反应过来,撒腿也跑,那知道前方地不平,有块碎砖头,绊了他一下,摔倒在地,扭伤了脚。张强见肖宇摔倒,急了,停下身要回去帮忙,追赶的人却越来越近,甚至都快看清楚他们长得什么样子。“你们快跑,莫管我!骡子和我哥是好兄弟,他不会对我咋样的!”张强焦急地看了看肖宇身后,那些人手里拿着棍棒,凶神恶煞地追近。张强手心溢出了汗,林小娟的手冰凉:“兄弟,你知道我在那里,我等你回来,一切小心!”张强说完,拉起林小娟飞起来跑,转过街角,正好看到一辆摩托车拉客仔早起做生意。张强感谢了西天佛主,和林小娟坐上了摩托:“师傅,快,快开!”师傅话语有点湖南腔:“开哪里哦!”张强心中暗骂了一句:“开就是,那边!”他指了个方向,师傅发动摩托车,轰隆远去。
林小娟坐在前面浑身发抖,张强将她抱得紧紧,凌晨的风冷冷地迎面吹来,像刀子一样割着脸上的肉。
八
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醉,张强带着林小娟回到了所在的镇。进屋后,熟悉的一切迎面而来,林小娟又找回了过去的影子,可是他的男人却变成了木头:“你咋啦?”这句话白问,张强一路沉默,他的好兄弟肖宇因为自己落在了骡子手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张强将电话掏出,这是他第三十一次掏电话了,想给肖星打,告诉他肖宇被骡子抓住,可是他按不下拨通键,心里中有着深深的愧疚,不知道怎么向肖宇哥哥肖星说,或许他已经到了骡子那边。林小娟的手蛇一样勾搭上了张强脖子,张强有些厌烦,一把推她到床上。林小娟有些生气,拿起床边张强买给她还没来得及吃的旺旺雪饼,扔在了张强脸上:“你,你咋啦?”雪饼掉在了地上,林小娟忽然想起这是张强的爱,连忙弯腰将雪饼拣起,不再烦她男人了。
“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托佛保佑你!”电话铃声响,接起来听,表哥来电:“你已经被金成电子配件厂开除了!”开不开除无所谓,张强现在只关心兄弟肖宇的安危,随便进个厂子很容易,这边的厂子多。表哥又说了一大堆,全当耳边风,挂了电话后,张强还在发呆。林小娟闷闷不乐,独自出了门,张强不理她,她不会跑,可能感觉屋子里太压抑,她想出去走走。过了不一会儿,张强忽然将担忧的心为林小娟分了一半,还好,林小娟很快回了屋,手里提着刚刚在菜市场买得菜。张成不说话,躺在床上看女人忙,以前只要他在,都是自己做饭给林小娟吃,现在林小娟变成了一个女人。“她长大了!”张强心中自言自语,“她现在才算是我的女人。”张强忽然开心起来,油烟在厨房里翻滚,飘出来家的菜香,林小娟忙碌的身影在张强脑海里出现。她还是那么美丽,是的,他将爱她一辈子。
菜好了,西红柿炒蛋、芹菜肉丝、青椒肉丝、紫菜蛋花汤。林小娟笑着说:“我在,我在那边时,有个大妈天天给我们做饭吃,她炒菜的时候,我在旁边学,只为现在能,能做给你吃!”张强有些感动,终于笑了一下,点亮了林小娟担忧的心,她现在变得好温柔,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张强碗里:“来,尝尝看!”张强不说话,将菜拔进口中尝,有些咸,但还好,味道幸福。
“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托佛保佑你!”电话铃又响,肖星打来的,接起来听,那边很吵:“喂喂,张强么?”这话问完,肖星好象和人争执,匆忙中挂了电话。张强很奇怪,也不再被愧疚的心折磨了,电话打了回去:“肖星哥,咋回事啊?肖宇,肖宇在你身边么?他还好么?”肖星估计离开了刚刚的嘈杂声源,大声喝道““好个他妈啊好!骡子剁了他两根手指!现在医生正在帮他接!”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在张强心里。“刚刚我弟吵着不让给你电话,妈的,老子现在和骡子势不两立!”肖星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林小娟问咋回事,张强将肖宇掉了两根手指的事和她说了,林小娟的脸顿时苍白。
张强现在的心就如同下进了四川麻辣火锅里煮着,滚烫的红色汤汁冒出气泡,将他那颗心顶得翻滚,麻辣的味道侵入心里,增添了酸楚的辣烫感觉。“两根手指?”张强自言自语,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手,他不明白骡子剁得是哪两根,“肖宇他,他以后还能不能点鼠标玩游戏啊?”林小娟低着头,头发遮住了眼,拿筷子, 夹碗里的白米粒一颗一颗喂进嘴里,她不是吃饭,只是想用这个动作让自己平静下来。
房间里好长时间沉默,张强不说话,林小娟也不说。小方桌桌、上的小电扇嗡嗡嗡地吹着,天气热,那些饭菜早已凉了,两人碗中的白饭没动几口,林小娟收拾,将菜端进厨房。张强忽然有想抽烟的冲动,却无烟可抽,一直没沾过,有些沮丧,无奈地成了个大字,躺在了床上。这时,电话铃又响起,见着上面的来电显示,张强如惊弓之鸟,一跃而起,接了电话。
“喂!肖宇,你,你还好么?”肖宇的气息有些虚弱:“手指接上了,我命大,放心,五根手指完好如初!”张强那颗泡在四川麻辣火锅里煎熬的心夹了起来,安放回了胸膛中:“好了就好,你现在哪里?“肖宇沉默,并没有回答张强的话:“你今天晚上,来看我吧!老地方!你知道的,飞过来!”“飞?”张强还在想老地方是在哪里,怔了征,肖宇那边挂了电话。张强想起来,飞是他们的游戏术语,说的是游戏。
张强下午睡了几个小时觉,林小娟没闹,起床后将中午的饭菜拔了几口,开电脑进游戏,好友栏里果然看见肖宇在线,他已经聚集了好多条消息发送。“骡子在找你们!好象我也被他的人盯上了!今天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就在身边。”“你们要藏好,我没事!”“骡子给了我老哥一笔钱,我的事似乎了结了!那些帐都算在了你们头上。”“妈的,不服!”“张强,你现在咋样?”一条条的消息显示在屏幕上,看得张强想哭,很想知道肖宇怎么被骡子剁掉的手指,但似乎这是肖宇的痛,没问。“我还好,就是想看看你!对了,工丢了,我没工作了!”肖宇那边陷入好长时间沉默,然后电脑上才又显示出消息:“你还有老妈,老爹,林小娟,别做出格的事!”张强呆了呆,肖宇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身后一声轻吟,林小娟梦醒,见着自己男人打着赤膀坐在床边打字,那么真实,还以为自己处于梦中,似乎还在骡子手中没有逃离,就这么脑子里忽然一晃,虚幻与现实,过去与现在,梦境与爱,如同隔世般空灵,居然让林小娟看张强看得痴了。
张强又问了许多话,电脑显示肖宇下线,张强扭过头来见林小娟痴痴地看他,问:“咋了?”林小娟有些妩媚:“不咋了!”张强催林小娟起来:“中午你没吃啥饭,起来吃东西!”林小娟点点头,温顺地起床。张强觉得林小娟真变成了女人:“过几天我们回去,我老妈他们要搬家了,我们回去看看!”林小娟温顺地点点头,很乖,像只小猫,这让张强心中又一次孕育出青春的性冲动。
几天后回到家,张强老妈还是老样子,换租的房子小,他老妈啰啰嗦嗦地述说着家里的事:“你老爹在酒店里升领班喏,工资涨了不少,这地方也不错,我天天能在家接外单,镶镶钻石什么的,挺好!你都十八岁喏!你们啥时候结婚啊?我这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结婚?张强和林小娟听到这里,对望一眼,眼神交流,都感觉自己还小,想玩几年再说,这件事情两人心有灵犀不说都明白。老妈又问工作的事,张强如实说了,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张强安慰她:“妈,别愁,今天回来是让小娟在这里住段日子的,我有个工要做!”林小娟不解地盯着张强看,张强有什么隐瞒,没和她对视。老妈又问:“啥子工哦?”张强没接话,林小娟在背后掐张强的肉,在他耳边说:“你到底要搞啥子?”痛苦的感觉居然产生了幸福感,张强笑了笑:“一个工,肖宇哥哥要跑福建那边业务,得有人过去,我去嘛!搞好了带你过去!你这些天陪妈帮她镶镶钻石。”张强的眼神躲闪,林小娟觉察出他有隐瞒,却没有继续追问。林小娟现在是个女人了,不再是女孩。
安顿好女人,张强独自出发,去见肖宇。这几天一直网络联系,早已经安排好了见面地点。进入黑网吧后,窒息的烟味袭来,张强咳嗽几下,很快适应,环视一周,找到了肖宇,在他旁边的电脑前坐下。肖宇正在游戏里砍人,劫后余生的首次见面,让张强很关心他被砍掉的手指。肖宇的右手小拇指和无名指包裹着白纱布,点鼠标时只用食指和中指按。“没血了,被秒啦!爆啦!”张强被肖宇的话吸引到了电脑屏幕上,他的装备被别人爆了,画面变成黑白。肖宇拍鼠标,扭头见张强在身旁,笑了笑:“有段时间没玩游戏了,手疏,居然被一个无名小卒爆了装备!”游戏其实就和生活一样,今天你爆别人的装备,明天就可能被别人爆装备。肖宇呵呵一笑,似乎丢了装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点上了根烟吸:“你真的决定那么去做?”张强点了点头:“你的手指怎么样?”肖宇吐出烟雾,举起右手,嬉笑着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手,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灵活!”这话听得张强心里滴血。肖宇继续说:“我今天为了来见你,转了好几趟车,就是为了躲避那小子的跟踪!我老哥事业做起来了,虽然嘴上和骡子闹得凶,我想他也不会给我报仇!”说到这里,肖宇从怀中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份鼓鼓的文件袋,拍在桌面上,“你要是真干,钱拿去,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是我好兄弟,你不干我自己也要去干!”张强怔了怔,没想到肖宇会拿出这么多钱,干不干似乎是他份内的事。最终,张强只是从袋钱里抽出了几张百元大钞,放进口袋:“你小子是不是将你老哥银行里的钱全偷出来了?他要是晓得了咋办?现在不是正扩展业务么?骡子赔给你们的钱,不也都要用来开公司么?”这次换肖宇怔了怔:“操!”他没说别的话,一个骂字代表一切,又将钱收了回去。张强拍了拍肖宇肩膀:“今天你要请我上网,刚刚哪个爆你装备的?走,我们去把装备给爆回来!”肖宇笑了笑,喉咙里居然被烟呛了一口,烟喷了张强一脸。张强也笑,两人开始在游戏里开心地飞。
九
骡子满世界的找张强,是他将自己的一个赚钱女人拐跑,而且这个女人还欠了他几十万债。小弟们追人时,又错将骡子从小玩到大兄弟的弟弟追到,一不小心剁了他两根手指,骡子不得以又赔了肖星十几万。从各个方面来看,张强这小子都是骡子的灾星,因此,骡子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让张强在这世界上彻底消失。每年社会上都会失踪很多人,特别是那些在外打工的打工仔和农民工,他们都被做了,做得很干净,在骡子看来,张强的结局应该和那些失踪的人一样。
这些张强全都想到了,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骡子甚至派人回到家乡,在张强奶奶家蹲点。张强已经让城市里的父母搬了家,防范于未然,城市这么大,茫茫人海,骡子不容易找到他的亲人,林小娟现在更不会乱跑。张强在骡子所在的樟木头找了份工作做,一家模具厂里当小工。模具厂包食宿,张强好几个月不出门,天天闷头干活,他在厂子废料中找到了一块好钢,没事做的时候,就会蹲在砂轮面前打磨。
张强想打磨出一把锋利的砍刀,想过该怎么样才能卸掉骡子的胳膊。
无数个黑夜,张强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林小娟和肖宇的影子,逼良为娼的事还存在于这个社会,爱情虽然可以超越一切,生活会过的很幸福,但只要有骡子这样的人存在,有些人就会痛苦,所以,必须要解决掉痛苦的源头。张强觉得林小娟所受的侮辱,以及肖宇的失指之痛骡子也该尝尝。
孤独的张强有时候会在心中对自己大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的,这个社会在张强看来就是地狱。那么多个不眠之夜,他渐渐地明白了困扰心头的忧伤是什么。张强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魔,他要让同样是恶魔的骡子去体验他带给别人的恐惧。
砍刀很快磨好了,张强将它藏在床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带刀在模具厂外试了试,用力挥舞,碗口粗的树应声而断。“操!”张强骂了一句,忽然想到了游戏里一样的砍人。虚幻与现实变得模糊,为了不让别人秒杀自己,他不得不先秒杀别人。
要对骡子下手,必须制订一套详细的伏击计划。这一年秋南方忽然爆发了金融危机,模具厂的生意日渐趋下,老板不得不辞退了张强。张强没有怨言,本来就不打算干了,他在模具厂附近租了间农民房,打算先观察一阵子再下手。虽然闹金融危机,但那家夜店的生意却还是兴隆,每天晚上都有珠三角各大城市里的无数小轿车开来,嫖客们很喜欢在这店里寻欢做乐。张强经常远远盯着一辆辆豪华轿车发呆,那些人的世界和他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虽然夜店他也进去消费过,但那种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和心爱的女人待在一起,结婚生子,携手一生。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林小娟,为了干这事,电话扔了,林小娟还好么?她会不会还在帮老妈每天镶钻石?这次砍了骡子如果逃跑成功,张强决定好好和林小娟过日子。
可是,张强也知道,这是一种妄想,每当他想起林小娟的时候,夜的黑暗就会侵入到他的脑海里,她被人侮辱的场面让他难受,脑子里会产生绝望黑暗般的堕落感。张强要解决掉这一切,他一定要砍骡子,只有砍了他,才不会让最爱的女人林小娟背负那么多罪,才能让自己解脱掉肖宇被砍手指带来的罪。
风冷咧吹着,窗户没有关,吹得啪啪啪响。南方的天气一但冷下来,就变得让人受不了,湿冷总能钻进人的骨髓。张强一遍遍擦着砍刀,灯泡下的刀闪着金属白的光,擦拭好后,小心翼翼地将刀插在背后,今天晚上就要动手。已经调查好了,骡子每天都会和手下去店里转转,大概凌晨四点左右,会去烧烤摊喝酒吃烧烤。凌晨五点钟左右离开。在路旁天桥下的拐角处,骡子会和手下分离,独自一人回自己住处。张强选择伏击的地点,就是那座天桥,上面黑,路灯只会照射路面,可以很好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凌晨四点多钟,张强顶着冷风,去天桥上埋伏。一路上都在想,天气这么冷,骡子该不会去路边吃烧烤了?路过烧烤摊时,隔老远看到骡子在喝酒,奇怪的是旁边居然坐着肖星。张强揉了揉眼睛,那人确实是肖星,风声中传来骡子的话:“有钱兄弟们一起赚,对于你弟的事,还请多多原谅,你看,你六我四还不成?把我的钱洗白,大家不都发财了?哈哈哈哈!晚上留这里,明天兄弟我另找地薄酒相迎!现在天这么晚,也只有这地儿有东西吃……”张强张大了嘴巴,肖星和骡子私下里合作做生意,可能这些事肖宇并不知道。
张强想砍骡子的欲望更加强烈了,他坚定不移地走到了天桥上,在黑暗中呆站不动,很搞不懂肖星怎么又和骡子混在了一起,难道他弟弟的手指白掉的么?只要有利益就能丢弃亲情不顾么?张强心里为肖宇喊冤。没关系,只要做掉了骡子,肖星也就不会再和他合作了,肖宇也会快乐地生活下去。张强的手心冒汗,抬头看,天空中没有星星,阴云上全是被人间灯光映衬出的红色,张强感觉像极了地狱里的场景。
一两个小时过去,时间在等待中过得即慢又快,骡子还没有过来。天桥上已经有行人路过张。强在心中坚定着,一定要砍倒骡子,卸了他的手,让他不再那么狂。忽然,张强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冰凉,想要扭头看,却听见身后人大叫:“别动,再动老子把你喉咙割了!”一身虚汗从毛孔里冒出,张强现在正被人抢劫。
那人从身后将刀放在了张强的喉咙上,像个鬼影子般,一定练习了很多次。要不就是张强想砍骡子的事想得太呆,没有注意。来人拿刀的手正在颤抖,张强忽然笑了,因为那把刀他很熟悉,曾经拿过一模一样的刀将林小娟留在身边过,那只是把水果刀,不用力割不破皮肤。
张强没笑出声,身后的人倒很害怕,声音颤:“兄,兄弟,钱拿出来,我不会害你,要过年了,我想回家!没得钱,妈的!现在工不好找!”张强今天出来砍别人,没带多少钱,搜了搜身,掏出一张十块的票子,那人接了,有些愤怒:“妈的,怎么这么少?你他妈一定还有钱藏着?”说完,那人用另一只手开始在张强身上搜,摸到了张强身后的砍刀,张强的另一只手正好放在刀把子上。那人不说话了,他的刀也离开了张强的喉咙,似乎要哭出来:“兄,兄弟,对不住,我找别人抢钱去!找那些有钱的大爷们抢钱去!”张强回头,想看清楚那人的样子,只见他披头散发,似乎神经有些问题。天太黑,看不清楚,那人转过身,飞快地跑下了天桥。
张强忽然忘记了骡子存在,刚刚抢劫的人需要帮忙,社会上这样的人挺多,他有些恨自己带得钱太少。一想起骡子,砍他的仇恨又一次占据心头,张强在心中大骂,想骡子怎么还不过来。在他骂的同时,骡子打着饱嗝,正在回家的路上,刚刚和手下告别,肖星也被送去了附近宾馆休息,他需要睡觉,睡好后又将是花天酒地的一夜。
疯跑下天桥的那人忽然撞到了骡子身上,骡子喝了不少酒,有些不清醒,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操!谁他妈不长眼啊?敢撞老子身上?”他不骂还好说,一骂就让撞倒他的人看到了脖子上的金链子。“金,金子!”那人眼里放光,一把抓过去,却又扯不掉链子。骡子这些年来养精蓄锐,长得壮,身上肉膘肥,被人扯着金链子提着脖子一时半会儿起不来。那人见金链子扯不掉,想起了自己的刀,用手中的刀割。那知道骡子脖子上的肉厚,金链子戴得紧,刀口伸不进去。忽然间,那人眼中露出了杀人的凶光。
站在天桥上的张强惊呆了,桥下的那人正在用不锋利的水果刀割骡子喉咙,握刀的手太紧已经变得苍白。骡子杀猪般的大叫,刀不利索,割得他脖子上已经出现了鲜红色血丝。伏击计划中没有第三者出现啊?是否要冲下去砍骡子?
张强忽然发觉所站天桥面对的东天边有光,紧接着柔色的温暖亮在了他的眼睛上。这是种无法形容暖红色的太阳光,让他的心房一阵阵柔,想起了林小娟和爹娘,张强痴痴的看着光都有些傻了。
忽然间张强明白了什么,这一刻时间凝固住,空气中漂浮着无与伦比的幸福,他感觉黑夜已经过去了。
十
天亮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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