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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中学时,上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课,读到“不必说碧绿的菜畦……”,老师让我们展开“丰富的联想”,我想来想去只是想到青菜,满地的青菜,并且是矮胖的冬天的青菜。
那时,我们家也有“百草园”,切,就是菜园子。在农村,每家每户都有。菜园子对于农家人来说,比养一头猪喂几只鸡更重要。没有菜园子简直没有办法过活,寡吞干饭没有一根菜是断然吃不下去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农家人像城里人一样上街买蔬菜的,最多只是上街打几厢豆腐或是割两斤肉,那也是在“双抢”请人割稻或家里来了贵重的客人的时候,其他蔬菜,全出自自家的“百草园”。菜园子是农家人的后花园。应当说,那时叫“自留地”更确切一些。
放晚学回来,放下书包就担起粪桶去菜地,我挑水来我浇园,把菜园子里所有的菜畦都浇一遍清水或者是粪水。那是我每天必修的功课。相比较做令人头痛的数学作业而言,我愿意去菜园子锄草、施肥、搭架子。看着绿油油的蔬菜在自己辛勤地劳动下茁壮成长,怪有成就感的,比看到一路红灯的成绩单子更令人欣慰。
下河淘米时,顺便拿着菜刀到菜园子砍两棵青菜带上,便是晚上下饭的菜肴。起先我还不忍心砍,一疄青菜,一般高,矮墩墩地挤在一起,如一张深绿的毡子。而青菜梗子,却白生生如冻结的猪油,比水嫩的姑娘葱白的手指还要白。在河水里搓洗,一层层剥开,就会看到嫩黄的青菜心。那种嫩黄,只有刚孵化出的小鹅的绒毛可以比拟,还差胜黄绸缎一筹。都是能让人心动的好颜色。
砍两棵青菜就能炒一大蓝眉碗。旺火,大锅,撂上一勺猪油,炒三五分钟出锅,青青白白、香喷喷的一碗菜就熟了。青菜本来就是梗多叶少,而家人多喜欢吃青菜的叶子和心。一碗青菜,常常三两筷子下去,就只剩下白色的杆子了。冬天的青菜尤其好吃。霜降雪覆,青菜被捂熟了,炒一下就甘甜酥软,入口即化。且又没有虫噬与农药之害,真的很养人的。
春天一到,青菜就抽出嫩绿色的苔子来。青菜苔最是可口,北方人称之为“油菜”。大约青菜苔跟油菜差不多,也开金黄色的小花,也结油菜一样的荚,籽实也跟油菜一样,如蚕屎一般大小。成熟期也是一样的,所以人们“误”认为青菜苔就是“油菜”。油菜苔我也吃过,微苦,味道大不如青菜苔甘美,听人说,油菜苔吃多了还容易中毒。不知是真是假?但春风一吹,蜂蝶飞舞,不管是青菜苔上的花还是油菜苔上的花,都是一样去采的,她们的眼中,所有的花儿都是一般美丽,不分彼此的。
五月,青菜的籽实成熟了,采下,晒干,用小陶罐装好,封上罐口,放在通风阴凉处。待来年秋天起兮,百草蛰伏时,撒下种子,浇水,施肥,哈,又是一年青菜绿,依然满畦碧玉生。围炉做饭,旋摘旋烹,亦能自得其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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