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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很小的时候，家乡的人吃了鱼，总要将鱼尾剪下贴到厨房的墙上。一开始，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一种迷信。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于是母亲就买了一条鲤鱼回来招待客人。那天恰好我放学在家，母亲就吩咐我把鱼杀了，并打整干净。印象中，那是我第一次杀鱼。看着盆里游来游去的鱼，我思考着该如何下手。后来，终于狠下心，抓了起来使劲摔到地上。这样做，似乎有些残忍。可是，不这样做，我又怎么能够抓得稳呢？鱼啊鱼，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长了一身的肉，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看着鱼不动了，我就开始用小手扳它身上的鳞片。这时，母亲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不满地跑了过来，一把夺过了鱼嚷嚷：等你弄好都半夜了。说完熟练地剖开鱼肚，挖去内脏，又找来一个剪刀，剪下了鱼尾吩咐道：去，把它贴到墙上。
为什么要把它贴到墙上呢？我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便问母亲。
你管那么多事干什么？母亲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叫你贴你就贴。
我委屈地撅起嘴，老老实实地将鱼尾贴到了墙上，但想知道答案的想法却越加强烈了。墙上的鱼尾不是很多，有二十多个，大大小小不规则排在一起。细细看来，真还有点山水画的味道。是不是图美观呢？我自作聪明地想。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从老人口中得知：原来，往墙上贴鱼尾，其实是一种展示。展示什么呢？你家墙上的鱼尾越多，就证明你家的生活越富有。说白了，就是一种炫耀。老人还对我讲了一个故事，说以前西村有一个光棍，四十岁了也没有娶上媳妇，就是因为太穷。有一次好心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寡妇，为了撑面子，他求爹爹告奶奶从邻居家中借来不少鱼尾贴到了自家厨房。寡妇上门一看，挺满意，没多久就过门了。刚过门第二天，光棍就将鱼尾撕下，沾上水，还贴回了邻居的墙上，寡妇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自此后，我便开始注意起别人家墙上的鱼尾来。
有一次，到邻村的一个同学家里去玩，我有意无意转到了他家的厨房，一看，上面只有三条鱼尾，而且还小得可怜。第二天下课后，当着许多同学，我故意问他：为什么你们家的墙上只贴了三个鱼尾巴呢？
同学愣了一下，脸有点红，我，我们家平时不吃鱼的，只是过年才有鱼吃。
哈哈哈，周围便传来一阵大笑。我们家有四十个鱼尾巴呢，我略带夸张地说。
我们家也是，我们家也有三十多个……不少同学纷纷附和。
同学的眼圈开始发红，他低着头，冲出了教室。
后来，他便不再理我，也很少和其他同学说话，总是显得那样孤单。
慢慢地，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在一个夏天，我突然想起回老家看看。多年未见，家乡变了很多，我几乎都认不清方向了。站在村口，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慨。正顾盼四望时，竟遇到了那位同学。虽然岁月改变了我们许多，但终究我们还是认出了对方。他拉着我的手，力邀我去他家作客。
他家的房子修得很漂亮，是一幢二楼一底的仿欧式小楼，还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小花园。他的妻子笑着端过茶来，显得那样温婉可人。
看来，你混得不错啊，我由衷地赞叹。
嘿嘿，他抓了抓头，这几年承包了几十亩鱼塘，收入还算不错。
聊了一会，他又邀我参观他家的室内。当我走到厨房时，我惊讶地发现一面墙上贴满了鱼尾，密密麻麻数不清。难道，家乡现在还有贴鱼尾的风俗？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笑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爱好。吃了鱼，鱼尾扔了可惜。其实鱼尾挺美的，你看，他指着墙上，有青鲤、雅鱼、桂鱼、武昌鱼……看，那个最大的，美吧？那是中华鲟，没吃过吧？他面露得色。
突然间，我仿佛觉得墙上的鱼尾开始动了起来，变成了一群一群的鱼，在墙上游来游去。
吃饭时，桌上摆的全是鱼。清蒸、红烧、鱼汤、鱼丸摆满了一桌子。同学不断地给我挟鱼，并说，我这辈子，最喜欢吃的，就是鱼。
回家后，又逢妻子买了一条鱼。我下意识地剪下鱼尾自语：你说，把这鱼尾贴到墙上好看吗？
你敢！妻子怒睁杏眼，白白的墙贴个劳什子鱼尾像什么样？
我只是随便问问嘛。
小样，妻子又白了我一眼，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吃过鱼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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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5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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