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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 不吃猪肉
近来听人说起腊肉粑粑,不禁唾液暗涌。这种腊肉粑粑,初入口时酥酥脆脆,继而熏香满口,尤其肉皮嚼劲十足,愈嚼愈香愈香愈嚼;胃肠大动,香沁五腑;五、六块儿下肚那个口角流油那个熏香浓郁......啧啧,只怪我笔拙难书其美味之十分其一。
父母在时,我吃过这腊肉粑粑。二位老人好这口味,他们心情好时会细细的做了来吃。那时家里条件不好,腊肉不多,就是过年的时候母亲特意的留下一块七、八斤重的五花肉,用盐淹了吊在屋檐下三、五天,然后在院子某个隐密处的一角,架上几根新砍的柏树枝,用干毛柴点燃了慢慢烟熏而成。
砍柏树枝的工作自然是父亲的,父亲总是乐呵呵的应承母亲的指示,他踮起那把厚重的柴刀,唱上一两句蹩脚的京戏,说:“娃娃们吖,跟老父去山上踏青否?”我和弟弟妹妹自然屁颠屁颠的跟上。其时正值寒冬腊月,山枯草黄,所谓绿色只是零星的几点苍松翠柏;呵呵,踏青?踏黄而已。砍树枝时,父亲轻手轻脚的,仿佛怕弄痛了柏树,他佝偻着矮胖的身子,划拉着双手,样子有些滑稽。我们就笑了。父亲就说:“一棵大树长成这样不容易,那么小的一粒籽儿长成这么大的一棵树!”砍好树枝,父亲就在干草上坐下来,抽根烟,然后就念那首我们听了无数遍的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我们就又笑。
熏肉的过程完全由母亲一人操作。母亲不让任何人靠前,说烟熏火燎的呛人。熏肉不能有明火,不然就把肉烧燃了,所以这火候就很不容易掌握,大了烧肉,小了不能生烟。熏肉期间,母亲每天忙忙碌碌的要上前去查看无数遍,弄得满身的熏烟味。弟弟说:“妈妈,你身上有腊肉的味道。” 母亲抿嘴一笑,却不说话,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如此七天后,腊肉熏成,棕红油亮,熏香扑鼻。母亲熏肉也有失手的时候,只是仅仅一次。那年熏肉时,母亲感冒了,就出了事故。我们要帮忙,母亲就是不让,说是我们任何人不能剥夺她的专利。这样事故就发生了,当时只见熏肉处,浓烟滚滚,糊味刺鼻。待母亲赶上前时,那块肉已被烧得糊头烂脑,所剩无几。母亲一见,泪如泉涌,继而捂着脸抽泣起来。当时父亲不在家,见母亲哭了,我们一下子安静下来,最后还是弟弟打破了这个沉重的安静。不到九岁的弟弟说:“妈妈,哭什么呀,不就是一块肉吗?等我长大了,买一屋子的肉让你熏,好吗?”
就这样一块腊肉,自然是不经吃的。母亲就想着法子,在十多个月的时间里做这块腊肉,比如:腊肉粑粑、腊肉元子、腊肉炒豆腐等等,每做菜式用腊肉不多,但颇能解馋。母亲做腊肉粑粑最多,也做的最好,但见粑粑:均匀方正、薄透如纸,金灿灿、油亮亮,绝无糊芡,光看着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了。母亲做腊肉粑粑时,我们就在灶台边一字排开,弟弟挨前,妹妹居中,我靠后。开始煎的粑粑,母亲就一块的一块分着我们吃了,最后盛到盘子的已经无几。父亲吃着腊肉粑粑说:“其实这种吃法只肥口不肥肚,不过瘾。腊肉最地道的吃法是加辣椒、花椒、八角水煮得九成熟了,大块切了蘸蒜汁吃,吃的嘴角流油,那才过瘾!”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家没有这样吃过腊肉。
待我参加工作了,父亲大块吃腊肉的念想还是没有实现。那一年,父亲过生的头一天早上,我特意买了一块腊肉回家了,想让父亲在生日这天一饱口福。可是,老天待我太薄,我进门时,父亲出门。然后,那个初夏的下午,一阵暴风骤雨后,传来父亲车祸的噩耗。
那块腊肉就一直放着,没有吃。
母亲从此不熏腊肉了,我们在家就没有吃了。然而,腊肉的醇香不减,粑粑的魅力仍在,我们偶尔还是在外面吃它。一次回家,突然有些想法,就去看那块腊肉。不看还好,一看心里不是味道:那块干干的腊肉竟然长了很多的虫子,皮是完整的,肉却成了“蜂窝”!
一时天马行空,思潮澎湃。从此,不吃腊肉。后来,连猪子身上的东西都不吃了。我不是素食者,猪肉边的菜我还是吃的,我只是不吃菜边的肉。我周围的人知道了,都说我有毛病。
我不分辨。从不分辨。
[ 本帖最后由 秦家女儿湘 于 7-15 14:43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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