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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婆
太婆是母亲的奶奶，这里面的事，我是听来的。对太婆的面容我是模糊的，就象一些连不成句的字符。老屋角放的织布机是我幼年热衷的玩具，而对织布的太婆留在心里的记忆却是屋后柏树林里一个不长草的黄土堆。
太婆21岁守寡，在那个年月里，21岁的女子心如死水。太婆的女儿小啊，才开始呀呀学语，而儿子，还怀在太婆的肚子里。那小女儿，指着门前的香椿树说，娘，那上面，有长虫里。太婆惊骇，傻女子，别瞎说。
那女儿从晌午，说到日头西。太婆似乎发现女儿的傻，已成定局。太婆无奈，为了能养活一双儿女，把小脚放大了。我见过那脚，真难看，象被风干的咸鱼。
太婆不愿改嫁，孤儿寡母的生计就是那一架织布机。太婆熬着，她终于盼着儿子成人，娶了妻。儿子的婚礼，让那个雪天格外的喜庆，一直到点油灯的时辰，太婆才想起傻女儿不晓得野在哪里。全村的人，都出来了。喧闹的火把，把雪地里的脚印照的很是分明。那女儿就睡在那个冰窟窿里，就象每次疯玩够了等着太婆把她找回去。太婆没有哭，抖着手推开众人说，我把她背回去，我给她盖棉被，这傻女子，从小就怕冷，怕天黑。
太婆老了，有了孙子，孙女，曾孙女。太婆没事喜欢和自己的儿子闲嗑牙，说太爷，说香椿树，说小鬼子，说外公娶亲那天死了的傻闺女。外公也老了，整天的咳，喉咙里老是呼呼的响。你进城去看看吧，太婆这样说自己喘的满脸通红的儿子。
太婆每天都站在村口望，外公进城七八天了，总不见个信儿。眼瞅着过年了，家里的年货还等他拿个主意。外公是睡在板车上被拉回来的，外婆和母亲哭的呼天抢地，那一天是腊月二十九。太婆就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谁都不让靠近，那样拉着，一直到正月初一。
太婆越发不肯出门了，也不愿拾掇自己。8月15的晚上，她突然喊母亲，三丫，三丫，你给我烧多多的热水，你给我梳头，你给我洗洗。儿孙都笑她，你弄那么齐整准备去那里？太婆说，我要去死了，这回我真去死了。
第二天到吃早饭的时候，太婆还没有起床，母亲进去喊了，不见回应。母亲见太婆闭着眼笑，就伸手过去，透心的凉。太婆去了，母亲想起给太婆梳头的时候，她说，三丫，我看见你爷了，还有你爹，他们说冷，让我做两件棉袄过去。
那一年，太婆87。
奶奶
奶奶生的袅娜，九岁上就会回眸一笑，手做兰花状唱豫剧风雪配。奶奶是戏子，在过去是和婊子不分家的下九流。奶奶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里颠沛流离。终于在17岁那年，被一个县太爷，做为小妾收了去。
做了小妾的奶奶那时很是风光了几年。奶奶很有几分要强，奈何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土改的时候，县太爷被人民群众正法了，奶奶被栓着手脚在县里游行。
那时的奶奶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游行到那个叫袁冲的乡里，奶奶给乡长狐媚。乡长给奶奶红肿的手脚松开，让他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老光棍儿，那人，就是我爷。
我爷是当时真正的无产阶级，根正苗红，家贫四壁。不知道已经38岁的奶奶究竟怎么想的，最终愿意在那里蜗居。娶了媳妇的爷很是欣喜，时间久了，爷的脾气见长，奶奶总是不见有喜，爷恶狠狠的骂奶奶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奶奶老是躲在被窝里哭，突然有一天，收拾行李，说要回老家，几天回来，带了一个穿着连脚棉裤的男娃，那男娃，就是我爸爸。奶奶很疼爸，经常偷偷的用筷子蘸香油给爸爸。
奶奶一直厌恶我母亲，不曾生育的她，总是作践母亲生出的是赔钱货，但是，奶奶很疼我，每晚抱着我，咿咿呀呀的唱着。她对母亲总是有一股冒不完的邪火，这火，直到爷死了以后才渐渐熄灭。
爷是在四月二十三死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在锅台前烧火，听见堂屋里的动静才过去的，爷喝了农药，打棉花的那种剧毒农药。奶奶哭，天也哭，那几天是准备割麦子的，那一年的十八亩麦子都同爷一起葬在地下了。
听说奶奶去了，匆匆的往家赶，最终没有见上最后一面。站在奶奶孤零零的坟前，泪水涟涟。奶奶是改嫁的，只能这么安排。树林里的松叶沙沙的响，我仿佛又听见奶奶在想爷的时候，扁着嘴哭，我的姊妹呀，你去的这么早，撇下我一个，可咋法儿活吆。。。。。。
姑
姑也是奶奶抱来的，姑今年53。姑是后来返城的知识青年，性格古怪，终身未嫁。没有嫁人的姑，当年也是明眸皓齿，明媚鲜艳，和现在不修边幅，以捡垃圾为生的她，好象怎么也挂不上边。
姑经常吓唬我，给我讲鬼怪。一次次的说我，小可怜，你爸爸不要你了，--是个疯子，看你怎么办？我哭，姑就笑，笑的很奇怪。然后她也哭，她说，不要相信男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姑有一个小箱子，从来不让人碰。小孩子的好奇让我还是忍不住想打开它，结果，姑发现了，大声的斥责我。此后的几天中我都做着被妖怪抓去吃掉的噩梦。
姑喜欢古诗词，满是垃圾的屋里，竟然珍藏着书。小小的我仰着头听姑念，昨夜西风凋碧树。。。。此情可待成追忆。。。。。天凉好个秋。。。
姑病了，病的很重，一直喊着一个名字。姑让我把小箱子打开，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很是年轻好看。姑说，这是个武汉人，他负了我，他说要回来娶我的，可我怀了孕，他在也没有来。我只有喝草药，背柴禾，把那孩子打下去。。。。
这一次，我哭，姑也哭。
我看见那照片的背面，写着，你说过，月是我的柔情，星是我的爱恋，缠绵的秋雨是我无尽的思念。从此，我不敢看云，不敢看天，只在这里等着看，星何时陨，月如何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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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卡
狗仔卡
发表于 2011-6-11 20:09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楼主
发表于 2011-6-13 14: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