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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追刘秀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我小时候闹夜,我妈哄我睡觉时讲的。
王莽追刘秀,追啊追,追了七七四十九天,从枣阳一直追到我们这儿一个坡前,碰到一个放牛的老先儿。王莽问,看见一个放牛娃子过去了没。老先儿说,见过,已过万山。王莽一听就憨了,已经过了一万座山了哇,说天都撵不上了,于是,收兵回营。于是,刘秀逃过一劫。后来,王莽晓得问路的那个地方就叫万山后,把肠子都悔青了。
于是,王莽又逮个机会嗨追刘秀。
我问,王莽为啥要追刘秀呀。我妈说,王莽想当皇帝,但皇位是刘家的,王莽听算命瞎子说刘家有个叫刘秀的儿娃子,是天上管星宿的神仙下凡,厉害得很,就想乘刘秀还没长大,把刘秀抓来杀了,刘秀晓得后就跑到山里当了放牛娃子。
这个故事我估计很多襄阳人小时候都听大人讲过,不足为奇。但是这个故事的确切发生地点,却很值得商榷,因为襄阳和南漳都有万山,且南漳的万山早已成为一条街道,所以,这个故事到底发生在襄阳还是南漳,就成了一个千古之谜。
可惜关注的人不多。
后来我长大后,穷半生之力对此展开科研攻关,终于解开了这个千古之谜。即:本故事确实发生在南漳,铁证如山。铁证一:汉朝的时候地广人稀,襄阳的万山呢,离城区十几里,在当时,那种地方已经不是荒郊,而是野外中的野外了,一个老先儿在那种地方放牛,就不怕牛被狼虫虎豹吃了?而南漳的万山,刚好在小西门附近,老先儿在那儿放牛,比较合情,也比较合理 。铁证二:民间一般都习惯性用七七四十九这个数字做形容词,本故事亦没有例外,以此形容王莽已经追了很长时间了,累得发慌;从枣阳到襄阳一马平川,显然不能达到这种效果;而再从襄阳追到南漳,沿途全部是丘陵,那时候的路况不球强,完全有可能把跑了半天的王莽累得不想再追下去。铁证三:从地势上看,襄阳的万山,坡不大,附近全部是小土包包子,那里有万山的气象?而南漳的万山,前头儿一点儿就是名叫检司站的大坡,那大坡在解放前也不晓得翻了多少车;再头里一点儿是荆山的入口水竹崖儿,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汉代的空气质量肯定非常好,也肯定能看很远,站在这绵延起伏莽莽苍苍的崇山峻岭跟前,谁敢不生高山仰止之感?铁证四,在后面的情节里,现在不能讲。
接着谝。
王莽又在后头追呀追,刘秀又在前头逃呀逃,这回追逃了九九八十一天。忽然山路拐了一个大弯子,刘秀猛不趟儿又不见了,把王莽脑火得恨不得搬石头砸天。
其实刘秀就藏在王莽脚底下秧田沟里的一大蓬马齿苋里。这时候,天上有几只老鹰在飞,老鹰眼睛尖,一火都看到刘秀了,老鹰们觉得自己有责任给王莽帮个作活忙,于是大叫,沟儿里,沟儿里!
秧田沟旁边的田梗子上长了一棵木梓树,树上落了一只老鸹。老鸹那德性和嘴巴大家都晓得,老鸹说,胡说,胡说!
老鹰和老鸹斗嘴斗得热闹,看热闹的木梓树忍不住了,一阵吹风过来,木梓树挺着身子哗拉拉大笑,一不小心,把腰给闪了。一直到现在,世界上每一棵木梓树都歪歪扭扭、没一棵抻妥的。
王莽烦得不得活,后来是收兵回营,还是继续往前追,我现在记不清了,总之,刘秀又躲过一劫。
后来,刘秀长大后聚拢二十八宿打败王莽当了皇帝,王莽的下场就不必说了,史书记载的很详细 。——老鹰,这个刘秀最恨的家伙,被罚死无葬身之地;老鹰没办法,临死前只好拼命往天上飞,直到身体腐烂散架,才能入土。——老鸹、木梓树救驾有功,各奖银环一副,老鸹戴在脖子上,木梓树戴在果果上。木梓果果还被刘秀带回皇宫做成蜡烛,说是专门晚上给皇帝陪驾;也可能是木梓树当年太笑狠了,木梓果果——也就是蜡烛,一点燃就开始流泪,一辈子没干过;据说蜡炬成灰泪始干这个千古佳句,也是唐代大诗人李商隐在听了一个南漳人讲完本故事后,突发灵感写出来的。至于老鸹,刘秀实在受不了它那张嘴,就许它哪儿凉快哪儿玩儿去,老鸦因而不得不养成了三九天在河里洗澡的习惯,成语寒鸦戏水的典故就是这么来的;还有,老鸦也因为受了皇封,有了胡说八道的特权,特别是颈脖子上有一圈白毛的那种,最恶毒、最撩人嫌,预言好事不准,预言坏事丧事一哇一灵,由此又诞生了乌鸦嘴这句俚语。
由此又产生了第四项铁证,即:在南漳,木梓树、白颈脖子老鸦多得翻潭,老鹰以前也不少;而别处,这些基本属于稀有物种。还有铁证五,我妈是个没读过书的家庭妇女,这故事是她听老辈子讲的,不但有鼻子有眼儿,逻辑也极严密,她一个家庭妇女绝对没这个水平生造,由此可以推定这个故事至少已经流传了两千多年;而且我还问过很多襄阳和枣阳的老先儿,他们基本上都只知道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所以说,这个故事只能 、真的、也完全应该发生在南漳。
差点忘了谝马齿苋了。这秧秧儿功劳最大,在救驾过程中自始至终只干活不多嘴 ,刘秀很喜欢,封马齿苋大旱不死、暴晒无虞、啥地方都能生长,——对于植物来讲,这个封赏应该到顶了。还有那个算命瞎子,应该是当时负责占卜国家吉凶的太卜丞,官职不大不小,因为职务行为泄露了天机,又不小心在皇家和权臣的争斗中站错了队,真是瞎的看不见,此后他的儿孙就遭报应成了真瞎子;好在他的后代们多少遗传了一点他的基因,又深刻接受了他的教训,给人算命时模棱两可像模像样,好歹还是能混碗饭吃;久而久之,所有的算命先生,到了我妈那些家庭妇女们嘴里,就都成了算命瞎子了。还有那个老先儿,面对文化程度和社会经验极高的王莽,沉着冷静、应对得体,立下救驾首功,故天下所有的老先儿们,越老,儿女们越要尽孝心赡养,否则儿女们就要遭天打雷劈,也是那个时候传下来的。
故事讲完了,我还是睡不着。我觉得那老鸹明明在日白聊谎嘛,那老鹰明明是个诚实的好娃子嘛,咋老鸹有好下场老鹰没好下场呢,于是不住嘴地问老妈。
老妈恼羞成怒,拳起食指,在我头上磕个大叮拐,大喝一声,睡觉!
我当时窝憋极了,心里说,大人啊,就是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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